谈茵睁大眼睛,丝毫困劲都找寻不到。
她翻了个身,靠得姜漪更近,小小的整个脑袋就这么窝进姜漪身上,瓮声瓮气地撒娇。
“姐姐,我这次又考了第一名。”
姜漪捏了下她细腻柔软的脸蛋,被低迷久时支配的情绪不禁上扬。
“我们茵茵真厉害,那姐姐周末带你出去玩,当做奖励好不好?”
谈茵笑弯了眼,脑袋拱姜漪拱得越发起劲。
姜漪手抵她脑袋,把她推回原位,笑说:“好了,现在该听话睡觉了。”
谈茵却还不想睡。
虽然她不知道姜漪最近经历了什么,但多少还是能敏锐察觉到她最近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
姜漪虽然性子清冷,但在喜怒哀乐这块的表现从来都是直来直去,并不是现在如此凡事不咸不淡的淡然。
而且,还有一点,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焉济宸了。
即便谈茵和焉济宸没什么交往,她也很清楚,姜漪只要看到一点和他相关的字眼,就算不痛不痒,都会有违寻常地表露情绪。
于此,谈茵第一次鼓起勇气,低声问:“姐姐,那个哥哥,最近是很忙吗?”
姜漪怔愣地问:“哪个哥哥?”
“就是上次来家里的那个。”谈茵说得谨慎,却也因为不懂拐弯抹角的掩饰,而直言不讳地直戳要点。
她说:“姐姐,你们是不是吵架闹得不开心了?”
这句问话,出乎姜漪意料。
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姜漪觉得她和焉济宸的关系向来不得见光,在一起不过是合约利用,谈感情太过奢侈。
而谈茵是孩子,她不该被牵扯进来。
所以姜漪避重就轻说:“没有,我们关系一般,平时不怎么联系。”
谈茵听入耳里,其实不相信。
小孩虽然稚嫩,思想还不成熟,但在看待很多问题上,隐约有了自己的观点。
于此,谈茵只好奇地拿在班上发生的事举了个例子。
“姐姐,今天班上有个男生拿给我一封信,和我说了好多好听的话,但我没拆,现在就放在书包外面夹层里。”
姜漪很意外,笑了:“是情书吗?”
谈茵歪着脑袋看她,也不保留:“应该是吧。”
“那不怕姐姐看吗?”姜漪被她天真的模样逗到。
她摸摸她的脸蛋,“连放的位置都说得这么清楚。”
谈茵一听这话,笑呵呵地摇头,“不怕。”
姜漪感受到了“不怕”这两个字更深层次的信任,却也被谈茵如此毫无遮掩的情绪传达而惊讶。
成年的世界似乎总是伪善更多,她总怕被别人察觉深里,所以要装得云淡风轻。
以至于装得久了,就真的不在意了。
尽管这只是蒙蔽自身的巧诀。
姜漪给出沉默反应。
谈茵却继续在说:“那封信,我不想拆。”
“为什么?”姜漪好奇。
谈茵小声说:“我不是很喜欢他,所以我不想拆,拆了感觉会很麻烦。”
说到这,谈茵笑眯眯,也不怕脸皮薄丢人,又补充:“姐姐,要是是我喜欢的男生,我一定马上拆,奶奶和我说过,喜欢才会给机会。”
姜漪一听,就知道那话里的“奶奶”是老太太。
她笑了,老太太总喜欢说这种句子,谈茵这倒也算是活学活用,都和她说起来了。
其实谈茵用的这一招还真是老太太教的,不过不是活学活用,而是用自己话去套姜漪话。
老太太说过:“你姐姐什么都好,就是嘴硬脾气硬。她说的话,别都信,十句里面能有六句是真的,那就了不起了。”
谈茵记性好,什么都记得,包括姜漪之前看电视,明明不开心,说没有;还有前一个月,多少个晚上,姜漪总是心不在焉地坐在窗边看手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问了就说是在玩手机。
又不是看视频,怎么半天都不动手指,页面还停留在聊天界面。
谈茵原先还不理解老太太的话,但要事实真摆到眼前,她立刻就领悟了。
聊到这,谈茵才小声问:“姐姐,那你喜欢那个哥哥吗?”
姜漪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不喜欢。”
这话太过直截了当,像是潜意识里从始至终就维持不变的答案,就连姜漪听到的刹那,都莫名怔愣。
空气在某一瞬有了凝滞时的窒息味道。
谈茵就这么望着姜漪,纯澈清亮的双眸照透了她这一刻难以道明的错愕。
谈茵也没能从讶异中迅速抽离,“姐姐,你回答得好快。”
姜漪感受到了一丝无力,眼前仿佛一秒又浮现了刚刚楼下发生的那幕。
她抬手,轻碰早已微凉的唇,宛如只要停滞在回想那刻,唇间就似有若无地还能弥留他的气息。
像极了无形施加的瘾,她被他细微牵连的心思,在这冰天冻地的寒夜,覆上层薄却难破的冰封。
话题到这,戛然而止。
姜漪没继续聊下去,替谈茵拢好被子,关灯就走了出去。
而当她走到自己卧室的窗边,不经意再往下看时,焉济宸的那辆车,还在楼下。
他守着她,没走。
警局那边关于丛雪的调查一出,聿清大学这边也不安顿了。
不知是谁背后操纵,网络的各种报道叠加而来。
莫名其妙的矛头,都对准了丛雪在聿清大学当研究生时,频繁出现的一系列问题。
调查显示,丛雪有重度焦虑情况。
而通过先前和她走过交流的同届反馈,丛雪虽然成绩优异,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工作室里时常会有情绪低落的疲惫感。
话里十有九句都是活着好累,解脱未必不是件好事。
后台找到了丛雪的微博小号,而上面基本都是负能量的句子,像是一定程度的发泄,又像是一定意义的求救。
可事实是,她这个账号的评论底下。
除却良知犹存的网友的鼓励和善辞,还有不少举着键盘,催她别没事找事,活着又不可能天天开心的,那种所谓看透真谛的网友。
更过分的,是被负能量搞得不爽,直接开骂让她要走就走的脏话。
隔着网络,太多的嚣张气馅都在无以复加地迅速燃烧,往往一词一句都可能会成为压垮精神的最后一股重力。
这点永远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谁都得对自己说的话负责。
但这一点,在网络世界总能被肆意忽略。
不知道是侵犯到了谁的权益。
很快,大家对女孩早逝生命的惋惜就被带歪风向。
营销号背后的扒皮人肉把丛雪生前经历的那点账都翻了出来。
除了换男友换得频繁;多次因不合格被退稿,被导师约谈;还有多张周末时段坐上豪车的照片,统统暴露在网上。
那些自以为客观实在傍身的恶臭网友,就开始新一轮的攻击,眼也不眨地吃着人血馒头,痛骂这小姑娘私生活不检点。
他们秉持着丛雪不好,搞成这样肯定是自己作的,根本不值得同情的“凛然”态度,义正言辞地给逝者戴上一顶又一顶虚伪的高帽。
眼见着网络事态再度没入严峻,何续那边的调查一刻都不敢放缓,只因为在解剖检测,丛雪身体里剖出了一枚细钻,还有血液检测超标的一种化学物质。
要是没这枚细钻,丛雪一案就会被判定为自杀。
但这莫名其妙出现细钻,太过不寻常,更何况还有化学物质,警方那边瞬间神经绷紧,不敢怠慢。
与此同时,聿清大学自发形成了一个论坛,上面有针对丛雪这一事况做出的分析。
po出的照片依照时间分段,紧排长队。
而不知怎的,这些照片里,突然多出了一张远处看去,姜漪的背影照。
旁边焉济宸的豪车车牌被马赛克涂掉。
而就着视线偏差,焉济宸那会正转身,隐约能看到的,只有他的一双手。
彼时的时誉集团,焉济宸刚开完项目进展会,准备动身去旁市参加博览会,却意外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焉家握有话语权的,焉铭迦的生母,徐冯清出现在时誉的大堂,一改往日的冷脸相向,反是态度颇好地迎上一抹笑。
焉济宸其实早就脱离了焉家的束缚。
就连焉父,焉继怀的手都够不到时誉,管不到焉济宸身上,更别说徐冯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