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谈茵的来电,一边是闭眼靠在驾驶座上,一言不发的焉济宸。
姜漪权衡之后,还是选择打开车门,下车接通谈茵电话。
就算蓄珠成线的暴雨迷蒙视线,姜漪的余光还是能敏锐察觉到焉济宸岌岌投来的目光。
深邃,沉静。
每一寸目光都镀了温度,烫在她身上。
姜漪想佯装云淡风轻,却还是败在眼睫不经意便有的轻颤上。
谈茵在那边问:“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姜漪看了眼时间,“姐姐在楼下了,马上上来。”
“好。”谈茵未曾察觉什么,还笑着和姜漪说,“那姐姐你快回来,我给你留了个惊喜。”
姜漪被逗笑,“什么惊喜?”
谈茵要保密,偏不说。
聊天一来一往又几句后,电话挂断。
车里的焉济宸就算是隔了副驾的门,似有若无地还是听到了零星几字,如此娇俏又好脾气的姜漪,他已经好久没见到。
这段时间,即便姜漪没有直截了当地拒绝,却也在赋予拒绝涵义的动作上表露情绪。
彼此之间总拉着条无形的警戒线。
不咸不淡的见面问候,她可以给他,但更多的亲密,似乎都成奢望。
焉济宸就这么笃定地望着姜漪。
皆数不耐都被有意揉进滚烫血液中,沉坠到深难见底的深潭,再寻不到踪迹。
任意妄为早就成了铭刻在他身上的印记。
此刻,他却主动选择褪去这些字眼的束缚,拿出连他自己都从未料想过的温柔。
接连几天的高负荷连轴转地工作。
焉济宸为了能尽早见到姜漪,就连休息也是在赶班机的那八个小时里补过的。
他很累,累到后背泛疼。
被胃痛支配的胃里翻江倒海,仿佛稍不留神,就能侵吞他逼自己保持清醒的意识。
姜漪撑着伞站在车外。
明明冷风贯穿天地,她浑然被吹得瑟瑟发抖,却不再想坐上那个副驾。
车里有熟悉的人,熟悉的气息,更有熟悉的摆设。
姜漪每看一眼,都觉得这些是对她现在得以进退自如的意志的凌迟。
她犹豫几秒后,抬手敲了敲窗。
待到焉济宸把窗降下,她没拐弯抹角,“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上去了。”
感受着男人毫不遮掩的凝视,她顿了顿,耳畔蓦然划过他刚刚地那句
“吓到了?”
如此磁沉含温的话,让她极易失了立场。
姜漪吸了口气,逼迫自己不再去想。
她组织好语言,再说:“今晚,谢谢。”
说完,姜漪就果断移过视线,转身准备往楼栋的方向走。
焉济宸却急了。
即便外面狂风骤雨席卷肆虐,他也想都不想,就开门走下。
任由兜头淋下的冰雨浇湿了他的头发,面颊,及至贴合称身的高级西装。
焉济宸几步就追上了姜漪,一把拽住她裸.露在外的手腕就要站定。
那一下握实,姜漪被他掌心融合的自身滚烫和雨水冷凉刺激到,条件反射做出瑟缩的回应。
焉济宸却怎么都不放手。
他握得紧,油然而生的渴望和不舍,尽数被眸底的深情勾勒。
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不管不顾西装圈点滴落脚边水潭的水渍。
瓢泼大雨洗刷着整座迷离灯光装点的不夜城,同时也轻而易举地就拂去了两人与日渐生的隔阂缝隙。
姜漪被迫四目对视的当下,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心尖波澜壮阔。
她撑着伞,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半点想要将他带入伞下的意思。
焉济宸却全然不在意。
他要的,只是现在能够牵紧她,仅此而已。
姜漪深知当下这种僵持是毫无意义的。
她没像往常那样纯粹用反挣的动作表示,而是拿捏稳准冷静,看了眼两个人紧密贴合的手,嗓音不高不低地说:“放手。”
焉济宸不听。
其实比起牵手,他更想抱她。
可他知道,现在不行。
姜漪的干脆离开,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明晰地告诉他,没有人会永远为他的放肆买单。
除却态度的几番折转,和背后选择悄无声息的保护,他想不到再多能够帮他挽回的办法。
这是焉济宸第一次这么无助。
姜漪又何尝不是。
她原以为合约的到期会给她别样的解脱。
可事实是,她不习惯了。
之前的三年,姜漪早习惯了以苦作乐。
她从厌恶焉济宸狂妄的一举一动,到愿意接受他的各种恶劣脾气,再到最后能颠覆真实,获取嚣张入场券地直接蹦到他头上。
就算姜漪再怎么不想承认,她都逃不过一件事
她其实早被焉济宸惯坏了。
他有很多毛病,也会莫名其妙地翻脸发脾气。
却从没挑过她浑身扎满的灼刺。
他看似冷漠无情。
却始料未及地会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在她提出的太多事上,他从未真的拒绝,说过一个不字。
而当下,焉济宸越是这么企企而望地把注意力都凝在姜漪身上。
姜漪满心并添的内疚就越发不可收拾。
她想放弃那所谓的坚持,却又不敢放弃。
数不清,道不明的纷乱情绪一股脑全数涌了上来,姜漪鼻子酸了,眼眶莫名发烫。
她试图说服自己,动作先于反应做出的表现却总是真实。
姜漪仰颈的同时,朝着焉济宸的方向倾了伞。
这像极了跨越第一步的表现。
而焉济宸的反应,是他想都没想,就一把扯过姜漪。
把她拥进怀里的同时,灼热的吻落了下去。
双唇久违贴上的那一刻,姜漪眼泪掉下来。
第26章
今夜的风雨越是狂乱呼啸,姜漪的自欺欺人就越发加重。
根本不到三秒的反应,姜漪反手推开了焉济宸。
她猛地抽离开焉济宸紧握她的手,错过男人执着只锁定她的视线,思绪混乱地接连几步退后,把彼此从暧昧的近距生生扯回了安全的边界。
而面颊上所受刺激坠落的扑簌晶莹,早就在这场瓢泼大雨的洗涤中,再不见踪影。
紧接着,姜漪抬眼,意外注意到了那把强撑都难以撑下两个人的单人伞。
她没再管,反手把伞柄塞进他手里。
这一秒,姜漪就算呼吸再怎么发颤,都敌不过满心仓惶致使的失措。
她没再多一眼给焉济宸,丁兆都没有,就反向加快脚步往楼栋的方向跑。
所有喧扰嘈杂都在她脚下步步踩进水塘的清脆声中化为虚无。
姜漪进了楼栋,一路跑上楼,拿钥匙、开门、关门一条线利落做出的动作,甚至都没过大脑。
然而,就在她面对整个客厅的黑暗时,她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不知所措得仿若跃离了正常轨道,整个人虚脱般的,下意识就找能够借力的长台。
房间里的谈茵听到了外面接二连三的动静,加快脚步地跑到门边,开门从房间里走出来。
小孩个子矮,得跳起才能够到墙上安置的大灯开关。
“咔嗒”一声提示,姜漪飘远的思绪顿然被迫扯回。
她快速拂去淋湿沾在面颊上的长发,在灯亮的刹那,抹尽脸上的水渍。
所以谈茵仅仅能够察觉姜漪被雨淋透的狼狈,更多被她藏于内里的,小孩捕捉不到。
“姐姐,你没带伞吗?”谈茵没想到姜漪全身都湿了,圈点水珠积聚在衣摆下边,滴滴答答地坠落在地。
谈茵愣了几秒,但很快反应过来,赶紧转身,去洗手间帮姜漪抽了毛巾,递到她手上。
姜漪擦干净手,落手揉了揉谈茵的脑袋,吃力却仍扯出一抹淡笑,附和说:“嗯,今天忘了。”
谈茵虽然年纪小,但这么多年的辗转流离,教会了这个本该天真烂漫度过童年的孩子,早熟的道理。
她真的太懂事了,懂事到每次姜漪落下什么,她都会立刻就从家里找出她想要的。
甚至包括这一次,她以为姜漪没带的伞。
姜漪疲倦地望着孩子跑前跑后还能嬉皮笑脸的模样,心里跟扎了针一般疼。
她要做的事有很多,所以根本没那么多时间和焉济宸耗。
姜漪就这么陷入难能挣扎的困区,叮嘱完谈茵后,拿着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谈茵还没睡。
姜漪走到她身旁,替她掖好小半掉出床位的被子,看了眼墙上挂钟的时间,“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