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了揉双颊,跟话说:“我觉得你那套房子就挺好的啊,看新房,搬新房,后面一系列的事,想想就好麻烦。”
时鉴被她逗笑,抬手轻掐了下她的脸蛋,“能不能有点仪式感?”
季向蕊低哼了声,没接他话。
但经他这么一转话题,刚刚的那点小情绪很快随风而过,烟消云散。
季向蕊想起季老让她买花回老院的事,多提了嘴:“爷爷让我买花,也没和我说要买什么花,我买了我喜欢的黑色月季,他又嫌弃颜色,我买了一般色的月季,他又觉得普通,这搞得我现在都不知道要买什么品种和颜色了。”
“要不你哪天有空,陪我一起去挑吧。”季向蕊瓮声瓮气,“要是你挑的,他一定不会说什么。”
时鉴只笑,说:“好,都听你的。”
季向蕊心里舒畅,吃饭食欲也好了不少。
饭后,季向蕊有点困,刚坐上副驾就把后座准备好的玩偶抱枕抱进怀里,侧过脑袋找了个舒服的睡姿,打着哈欠和时鉴说:“一会到家你叫我,我今天跑了两个场地,好累,想睡会。”
时鉴应了声,没多说。
车很快汇入密密如长龙的车流,融在漫天夜色下,将一路霓虹璀璨的风景都疾速抛在车后,汇聚成的斑斓光点隐隐都透着潜藏的雀跃。
季向蕊是真的闭眼就睡着了。
以至于她根本没发现,车开下高架后,开往的是家的反方向,军区。
另一边,收到时鉴消息的队员都开始做着最后的细节确认。
江昱倒还真是头一回在军区见证,就算一把年纪,也难免有点兴奋。
秦璨有条不紊地检查着每条线路的开关,江昱站在他旁边,视线几次在手表和线路上徘徊,话里显而易见的嫌弃:“你行不行?”
秦璨自动忽略江昱话里的别意,低声说:“马上就好了。”
江昱“嗯”了声,还不放心:“你确定?”
秦璨这从下午开始就被江昱催着,动手的是他,动嘴的是江昱。秦璨皮笑肉不笑:“政委,我做事您还不相信吗?”
江昱很不给面子,脱口而出就是:“这可是大事,做好了有奖励,做差了得惩罚。我们时鉴好不容易有人要了,绝不能马虎。你上点心,把你那吊儿郎当都给我收起来。”
秦璨:“……”
他彻底不说话了,自顾自做完后续检查。
半小时后,军区门口漆黯的环境下,高树遮蔽,长道稀零,一辆黑车由远及近地减速靠近。
车的近光灯将军区门口的自动门都打照得透亮,悬在半空的尘埃亦在刺眼光束下尽情跃动着,有什么无形的发展在快速推进。
士兵端正敬礼后,自动门缓缓向一侧打开。
驾驶位玻璃窗向上调起的同时,车径直地朝着新大楼的方向开去。
一切已然准备就绪。
车停在新大楼门口,近光灯关,车熄火的那秒,季向蕊侧转了半个身,沉陷梦境,没有醒来。
时鉴没叫她,反是轻手轻脚地打开车门走下。
不知过了多久,车外一声刺耳的猫叫,季向蕊的思绪忽而从恍惚的梦境中抽离。
意识渐渐回笼,她看着罩在自己身上的军装外套,有点发懵。
外套上面还浅薄地残留着时鉴的味道,他人却不见踪影。
眼前是军区新大楼,季向蕊当时采访时来过,自然印象不浅。
她来不及疑惑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就赶紧解开安全带推门下了车。
许是晚上,军区除了沿路的冷白色炽灯,就是新大楼楼上亮着的微光。
如果季向蕊没猜错,那边应该是休息室。
季向蕊以为时鉴有工作,大晚上还要来这。
她晕头晕脑地打开手机电筒,刚要迈步上台阶上楼找人时,倏然想到这栋新大楼东侧的楼梯最多只通到二楼。
她要想上去,得从西边楼梯走。
而当季向蕊站在一二楼的半级台阶上,刚打算折转回去,身后突然“咔嗒”一声发出轻响。
随即,沿着楼梯扶手亮起的荧光将原先无光普照的沉黯环境全数照亮。
大小各异的氢气球从一楼旁道向外纷纷扬扬涌出,不过几秒就占据了一楼大厅的白色楼板,少数的几捆还悬空再上,交错飘过季向蕊的站位。
季向蕊措手不及,微怔的状态仿佛卡住了她的行动。
她一步都迈不下去,只能眼睁睁地望着男人由简单的白衬黑裤换成了正经穿着的海军纯白色礼服,是季向蕊从没见他穿过那套礼服。
或许是第一次见到的震撼,男人眉眼英挺,身型颀长落拓,笑意带出的意气风发,有他浑然天成的骄傲。
季向蕊一眼捕捉到时鉴手捧的那束黑色月季,是她最喜欢的花,蓦然的失语,似将早有铺垫的前奏都渲染缤纷到了极致。
季向蕊站在高于时鉴半层的台阶之上,低眸落目在他身上的那瞬,男人逆光而站,身后微沉利落的黑夜融在这番光景中,莫名都成了他的背景衬托。
时鉴一手捧花,一手拿着暗色调的戒指盒。
戒指盒季向蕊很熟悉,是他们先前一起去挑时选的外盒。
季向蕊不知道该怎么消化当下滚滚翻涌的情绪。
眼见着时鉴朝她伸手,季向蕊的动作先于意识做出反应,一级级台阶往下走,步伐越来越轻,像是踩在虚无梦幻的云端。
直到站在他面前,两人变为咫尺之近的位置。
季向蕊抬头的下一秒,她的目光就和时鉴的撞在一起。
一如上次做采访,两人在这碰上的场景,他惯常带刃的眉眼纵然端正,却依旧挟着一丝慵懒。
过去和现在的记忆搭接,季向蕊有那么几秒的恍然。
风过无痕的那一秒,时鉴的热息轻而易举地拂过她的发梢,是磁沉滚过的沉着,却似有若无地又掺着他少有紧张时的微颤。
他的视线沉溺在她眸中。
接下来的话,一字一句都如是滚烫的烙印,如数珍宝地一一烫上她的心房,携着彼此的思绪步步倒退。
“中国飞往马加革的飞机上,整整一夜,我都在希望你不要有危险,我希望自己能安全带你回来。”
“可我,”时鉴目光沉沉如炯,“食言了。”
他说:“我没能做到第一时间保你周全。”
季向蕊意外他会提这件事,但还是静静地听着。
“飞往军事演习地的飞机上,一天一夜,我都在希望所有预设都是无稽之谈,我该相信,在中国,你会安全等我回来。”
“可我,”时鉴的眸色越发蕴暗,“想错了。”
他说:“我没能做到第一时间赶去避免危险的发生。”
季向蕊想到时鉴把自己从窗外一把拉上去的画面,眼眶不经意变得有些微红,发烫。
“飞往国外军事留学基地的飞机上,几天几夜的折转,我都在后悔自己亲手切断和你能有的联系,我想这不会成为我们之间难以越过的坎。”
“可我,”时鉴的嗓音逐渐哽咽,“自以为是了。”
他说:“我的心早就是你的,我早该告诉你。”
季向蕊迎风闭上眼的那瞬,晶莹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坠下,染湿了鞋尖微端,莹亮的渍迹,温热,含情。
“一次又一次的状况,明明在把我们越扯越远,可我还是找到了你,找回了你。”时鉴想着这一路走来的过程,艰难却珍贵。
他的嗓音沉到略显发哑,话却自带重力地沉甸砸在季向蕊心上,不遗余力地就此刻下再也难以消去的痕迹。
“我们失去的时光,我答应过你,会用以后补给你。”时鉴把花递到季向蕊面前,“晨曦,给我这个机会好吗?”
季向蕊的眼泪早就铺满整张脸。
她就算睁眼,视线也怎么都撞不破遮挡的氤氲,她伸手捧住那束黑色月季,如鲠在喉得根本说不出话。
时鉴打开戒指盒后,左手牵住她的右手,细细的摩挲间,他单膝跪地在她面前,右手将戒指盒呈在她面前。
“黑色月季代表忠贞,”他定定地望着她,眸中蕴出的深情快要将她灼化。
“所以在军区,我以军人的名义发誓,我定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并会爱你,永远为期。”
季向蕊的眼泪坠湿整片黑色月季,盈盈外溢的光泽,霎时成为所有荧光都难以企及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