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问题,于尹蕾真的很好奇,好奇到都快要成为折磨她的点。
“你说你早就讨厌我,觉得我很装,觉得我不和你一起骂季向蕊就是因为我懦弱,没胆量。”于尹蕾吸了口气,话说得有气无力,却少有地字字沉着,“你平时怎么给季向蕊泼脏水的,是不是背后也是怎么给我泼脏水的?”
赵舒梵没说话。
于尹蕾就此明白了,却也对这段友情心凉得彻底,“所以你从没把我当过朋友是吗?”
赵舒梵如鲠在喉。
就在这段对话,或许会因为赵舒梵的开口而出现转机时,门外突然一下重踹,生锈链条没能锁住的门被猛地从外踹开。
赵舒梵惊慌回头,没想会这么堂而皇之地和门外的季向蕊撞上视线,错综复杂的情感随即在滴滴答答的管道送水声中消散彻底。
季向蕊和时鉴走出房间的第一时间就去调了监控。
贾新安是对监控做了手脚,但也仅限于季向蕊那一层房间外长廊上的监控,并不是整条船的监控。
贾新安再有本事,再和活动主办方关系交好,都没法凌驾之上地去做出指挥。
一条长廊的监控已经是他本事最大能做到的。
所以暴露行踪的是赵舒梵,现在状况外被捉住的也是赵舒梵。
贾新安不在,没人保她,于尹蕾又是受害一方。
这一次,无论赵舒梵再好言好语地说什么,于尹蕾都不再听了。
因为最真实的答案,赵舒梵刚刚已经告诉了她。
那就没什么好辩解的了。
就因为出现恶意袭击的事,溪京号早于原定计划,提前调转回港。
经由联系,涉事的贾新安和赵舒梵,还有特地雇佣的人,在下船的第一时间便被转交警方。
而吸毒过度的高游则是在许霁程的紧急处理后,状态极差,就近送去医院洗胃,命是捡了回来,但也因此陷入昏迷,迟迟没醒。
贾新安从头到尾都不打算供出事实。
他矢口否认整件事与自己有关,就因为他还捏着没有监控,就算季向蕊和时鉴再怎么说都没有证据,妄图侥幸逃之。
但他没想过,赵舒梵会一字不差把整件事供得清清楚楚。
贾新安就在隔壁的审讯室,在听到赵舒梵说出来的那刻,瞬间震怒暴走,怒难自抑地大吼:“她长着张嘴就会胡说八道!那种蠢货说的话你们也信?!你们警察的办事不讲证据?!”
贾新安没想到的是,警察会当场给他放出他和于尹蕾那晚的录音,里面不仅有他要捉季向蕊的计划,也有他运毒贩毒的证据。
贾新安当场打脸打到头昏脑涨,无力跌坐在椅子上。
同时,祁砚那块的工作效率也极高。
在知道问题没有出在溪京号后,他们没有过多耽误时间,调不出出行船只的登机,那就从既定船厂的记录上找到底是哪条船走了出去。
他们怕就怕在贾新安那块的运毒选择港口不是新集港口。
但贾新安做事终究遗漏问题。
他没能力把溪安食品厂那两间毒品先运到其他港口,再从其他港口选择运出。
所以这成了祁砚那块突破整件事的切入点。
那条超过年限没有登记的船只,行驶路程还没走到一半的时候,祁砚带队的人就赶去拦了下来。
不出意外,船上缴下来的毒品数量是超乎他们想象的。
贾新安居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私藏了这么多货,他这次说什么都别想再赖掉,再加上贾新安的前科,他出不去。
贾新安被抓,赵舒梵也被抓,中青另一个参与这次记者交流会的男记者同样难逃追责,他就是那天帮着绑于尹蕾的男人。
中青一下子失去了三大主力,多少闹得人心惶惶。
中青在业界的名声一夜暴跌,有忠心的还留在公司等老板回来,但有头脑的已经选择把辞职信提交人事,找准机会就即刻跳槽。
说到底,中青新闻社还是做新闻的地方。
这么多年的报道,社里做了不知道多少次禁毒的宣传,贾新安作为社长不可能不清楚碰毒就是雷区这件事。
可他还是碰了,还秉持着他人无知在运毒贩毒,这就从根源上罪不可恕。
但无论中青如何动荡,这都是他们内部的事,与别人无关。
这会,季向蕊在医院重新处理掌心的伤口。
从消毒酒精一直到上药,时鉴都寸步不移地陪在她身边。
季向蕊不是个怕疼的人,却因为时逢好久,时鉴始料未及的出现而让她莫名有了从惊险中有了起死回生的触动。
无论是国外的那条,还是现在的这条,时鉴都在关键时刻,都在她快要保不住自己的时候出现。
季向蕊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下表面云淡风轻,心里却波澜壮阔的难受。
明明感官已经在酒精的刺痛中趋于麻木,季向蕊却还是难以忍受地红了眼眶,低垂下头,毫无着落点地失神盯着包扎处理好的左手手腕。
她盯着那条他给她的手链,温热的眼泪骤然坠在手链上。
如果没有他,她这次是不是又不回来了?
季向蕊不敢想,是真的不敢想。
她强忍着,不让肩膀发颤,不让抽泣暴露。
却忘了,时鉴此刻就在她身边。
他足够了解她,便能敏锐地察觉她每一点情绪的变化。
时鉴没有逼季向蕊在难受的时候抬头看他,而是选择半跪着蹲在她身边,抬手擦过她眼角的泪。
他的指尖明显也似有若无地在颤抖。
但他最终还是稳住了,拿出淡笑,低声问她:“很疼?”
季向蕊同样听出了时鉴话里的哽咽。
她不想让他担心,只顾着摇头,紧抿着唇深呼吸,试图平静自己的情绪。
可不知怎的,季向蕊嗓子眼到现在都依旧发疼,似乎就因为蹬在船身朝着时鉴吼出的话,让她到现在都恢复不过来。
这种受困让她没有勇气去看他的眼睛。
季向蕊至此都紧绷着弦,精神的紧张让她忽然有种噩梦加重的感觉,尤其是一闭眼,船外下坠和上回跳船的场景交相重叠在一起。
每一帧的画面的骤转,都让季向蕊呼吸快要不过气,更是让她稳定不下来。
时鉴知道她不舒服,也就不再逼她说话,起身把她搂进怀里,耐心地陪她聊些别的话题,以此来转移处理伤口同时带来的痛。
然而,这种安慰只持续到季向蕊伤口处理完。
军区来接时鉴的人早就等待在外。
时鉴这次私自离队,待审处罚逃不掉。
现在事情基本落定,就轮到他回去接受处罚。
可这点,时鉴还没来得及和季向蕊说,季向蕊就抬眼看到了外面一排身着军装,神情严肃的人。
季向蕊意识到不好,紧张地抬头看现在还抱着她安慰的时鉴,冷不丁地,眼泪再次不受控地汹涌出来。
她不断地抬手用袖子擦泪,却就是很奇怪地擦不干净,怎么都擦不干净。
她仿佛猜到什么,就算手疼,也要紧紧抓住他衣袖,生怕她一眨眼的时间,他就不见了。
季向蕊想要强装镇定,现实却再不给她尝试的机会。
她哭急了,就问:“怎么回事?”
时鉴眼圈也没来由地发烫,但他还是尽量把说法的力度降到最轻:“没事,只是部队临时有事,现在要回去。”
可这是要他好好回去的意思吗?
这明明是要押他回去啊。
季向蕊知道这次可能是真的闯祸了。
她就算从小长在大院里,也没能亲眼见过军队的处罚会达到什么地步。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她更加不能放他走啊,他要是再因处罚受伤,那该怎么办?
季向蕊现在听不进任何时鉴哄她的话,只知道拼命地摇头,晶莹的泪只管压抑过眼眶,逼得她浑身都疼,好似就没有一处能够安然。
季向蕊从小接受的教育让她清楚,在命令和感情面前,军人必须择优听从命令,她没有资格拦他走。
可季向蕊就是说服不了自己。
她不能松手,是因为她不敢松手。
时鉴每次都因为要保护她受伤,可她每次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她就像找不着北的没头苍蝇,永远只能分寸大失地站在原地,除了干着急,就找不到任何解决办法。
季向蕊真的觉得自己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