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真像你这家伙说的话。”无铭伸出已经变得半透明的双手，调动仅剩的魔力进行了最后一次投影。
“喏，接着。”
抛向阿周那的是弯曲造型的蛇形匕首。匕首入手微凉，其上纹路细节清晰，完全看不出是投影而成的赝品。
“这是……”阿周那有些疑惑地看着手里的匕首——从灵级上看，这绝对是一件属于英灵的宝具了。
此时灵体的虚无化已经进行到红衣弓兵的胸口了，无铭释然地笑了笑，远远望着少年与魔术师吉尔伽美什的战斗，最后了无遗憾般轻轻阖上了双眼。
“『Rule Breaker』，唐轩会需要它的。就算是对于我隐瞒一切的歉意吧……
“阿周那，保护好他……这是我代替迦勒底所有从者发出的祈愿。”
“……我当然会的。”阿周那右手握实紧贴在了心口上，真诚而不作假地道:
“无论如何，我都会用这条命誓死守护唐轩。”
☆、圣战第五天（4）
——都快忘了吧，当时的那种悸动。
在暗无天日的灵机保管室沉睡着，就算睁开眼，看见的也只是一望无际的种火。
——最开始的时候他真的没想到自己的待遇会是这样。
明明不是什么历史上有名的archer，也不是什么强力的servant，但在被召唤出来的一瞬间，他分明听到了少年惊喜的呼声。
‘是卫宫诶！我居然抽到了卫宫诶！！’
没错，当时少年就是如此欢呼雀跃着，围着他兴奋地上看下看，搞得他有些无所适从。那孩子眼里的喜悦是真实的，他是真的为自己的到来而感到高兴。意识到这一点后的无铭也稍稍展开了笑颜。
然而就在这时，他看见了站在召唤阵旁的另一位弓兵。无论是从气质、魔力纯度、灵衣外观来看，都是一位顶级从者。
——比自己还要优秀的archer……么。
后来想想，那个褐肤白衣的弓兵的出现，就是他的噩梦的开始吧。同为archer职阶的从者，然而一旦有弓阶种火入库，都是先被master分配给阿周那，往往那高傲自大的印度英灵被master挂在助战首位炫耀了个够之后，才轮到他的强化。
——master……您明明不是喜欢着我的吗？为什么……
明白自己此时此刻的抱怨毫无意义，无铭在灵机保管室内伸了伸腿，换了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继续陷入了不知何时会再被唤醒的长眠。
【……汝为身缠三大言灵之七天，来自于抑止之轮、天秤之守护者！】
——等等，这声音……是你在呼唤我吗，master？！
虚空之中出现的那只伸向他、指引他的手，于此刻而言，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吧。无铭伸出手来，紧紧抓住了那道光，并期冀着能藉此被带到master身边去。
但是……事情并不都是遂着人愿的。
虽然他依旧被带到了现世，但是那只手在中途毫不犹豫地松开了他。
‘嘁……难不成我是那种耍起来会让人觉得有趣的类型吗？’
‘真是任性的master……’
没有魔力供应，没有主从契约，更别提来自令咒的束缚——什么也没有，就好像生来就是无主从者一样。
但是无铭知道那一闪而过的气息是谁，知道那吟唱的声音来自谁，也知道自己在这场圣杯战争中应该帮助谁。
在此之后，他一直注视着唐轩和阿周那，尽管他们不曾注意到他。召唤中的差错让天授的英雄失去了对唐轩和迦勒底的记忆，但即使没有记忆的牵绊，他们俩的相性也是如此合适啊……
游荡，迷茫，观察，叹息——自己的存在，相当多余。
按理说，这次圣杯战争中应该有自己养父卫宫切嗣的身影，但是根本没有他的消息；应该有他的saber骑士王的英姿，但是被召唤出的是圆桌骑士兰斯洛特；就连言峰绮礼的存在，也被尽数抹杀。
这就像是属于master唐轩的一个人的舞台。
而自己能做什么呢？
……是啊，只有那个了。
‘无主的弓之骑士啊，你可愿来到我的麾下？’
在无铭思索的时候，眼熟的白发女人走到了他的面前。并非他认识的天之衣（caster），也不是养父的妻子，伊莉雅的母亲，而是作为艾因茨贝伦家参赛者的小圣杯，爱丽丝菲尔。
‘如果你能达成我的愿望的话。’无铭如是说道。
‘我想我们的愿望是相同的。’银发女人轻笑出声。
‘何以见得？’无铭的声音里带上了警惕。
‘你想死吧？因为不被需要，想要回归圣杯吧。’披着人造人躯壳的小圣杯用诱惑的声音道，‘我可以让你如愿死在你心中的那个人选手里哦？’
‘……’
‘而我的愿望是让圣杯顺利降临，『我』想要出生呢。’
‘……这样啊。’
‘那么，你的选择是？’
无铭叹了口气，从路牌上一跃而下。
‘依你而言，契约成立。’
尽管心中无奈，但死亡不会是旅途的重点。这份温柔对待御主的心情永不会改变，所以从容赴死也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的守护。
——如果有下一次，希望你能够选择依赖于我。
——罢了……
——又要很久不见了，master。
【Emiya，如果有下一次的话，我愿意紧紧握住你的手。】
——是幻听吗……
——不过能在最后一刻听到这样的话……
——总觉得自己被安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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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斧子抡过优美的半弧形，在对手因失误而露出的微小破绽中长驱直入，毫不留情地砍在空门大开的少年的胸腹之上。
“唔！”唐轩吃痛地后退几步，眼睛里的迷离立刻被汹涌而上的痛意打断。吉尔伽美什倒也不乘胜追击，精致的指尖在斧刃上的血迹一抹而过。
“胆敢在与本王的战斗中走吗？唐轩，这是对本王的冒犯。”
唐轩抬手摸了摸胸口的伤口，鲜血正不受控制地从中奔涌而出，很快浸湿了衣襟，粘稠地滴落在地。
“……”
——原来，有时候伤害别人，是不需要武力的吗？
——原来，有时候心里的伤，会比身上的更痛吗？
“我很抱歉，”唐轩默念了几句言灵，止住了伤口血液的肆虐，“因为一些事情分神了……”
金色的王微皱起了双眉——少年明明在与他战斗，却在脸色明摆着写的“我有心事”。
“喂杂修——”耀眼的神之眸不满地打量着神情恍惚的少年，一直悬浮在主人身后的石板里飞出了一束细光，与唐轩身上同时亮起的金光相交织起来，“给本王记好了，凡人的心是容不下世界的。”
身上变温暖起来了……唐轩诧异地伸出手来，看见了指尖温润如葳蕤厮缠的淡淡金光。
——这光，是如沐春风的王之恩典啊。
——嘴上叫着“杂修”，却做出如此温和之事啊，王。
“轩大人！您还好吗”
——是啊，这个声音……才是被我呵护在心尖的存在啊。
“您……您又受伤了……”
——不，我很高兴这伤可以让我清醒过来。
“对不起，轩大人。从现在起我不会再让您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请让我击败这最后的敌人，给您带来胜利！”
褐肤墨眸的谦谦君子在少年的身旁虔诚地弯腰行礼，吐出的字字珠玑听在少年耳中，都宛如低沉而内敛的大提琴弦音。
唐轩神色繁杂不清地看着自己身旁的从者，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想要扑过去拥抱他。就像小小的女孩抱着自己的洋娃娃，像小小的男孩高举着自己的超级英雄。
——心，被他带动起来了。
阿周那不知御主心中具体所想，但也能够感受到契约隐隐传来的情感。疑惑地对上御主温柔地快要滴出水来的目光，心思敏感的弓之英灵脸色瞬间变得拘谨起来:
“……轩大人，红衣的archer留下了投影宝具让我转交给您。”
“啊，知道了。”唐轩伸出手臂，挽住英灵的腰部，把对方拽近自己的身边。英灵身上的淡香飘到鼻尖，一时间，气氛变得有着说不出的味道。
——如果，这是我最后一次拥抱你……阿周那，我希望你能记得这种感觉。
少年踮起脚尖，在浑身僵硬不敢擅动的英灵耳边低低地说了几个字，末了又有意无意的，在其耳垂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