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杳杳努力拉扯面部神经,想挤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没想到差点把眼泪给挤出来,她吸着鼻子,闷声说:“那就好,我还怕你吃不惯。”
段星寒没再说什么,非常捧场地吃完一整碗面。
见他放下筷子,钟杳杳急忙站起来,想把碗筷拿去洗干净。
段星寒按下她的手,“不用,有阿姨过来收拾,你去把你的行李拿好。”
钟杳杳收回手,不着痕迹地揉着被他碰到的地方,轻轻点头。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积雪落在地上被车轮碾过变成泥色。
也许是他们出门的时间比较早,路上并不拥堵,几乎是一路畅通抵达医院。
钟杳杳看着近在咫尺的医院大门,她迅速解开身上的安全带,说:“我在这里下车就行,谢谢你送我过来,就不耽误你上班了。”
这句话钟杳杳早就在心里打好腹稿,又反复练习了好几遍,现在说起来流畅无比几乎是一气呵成,找不到气口。
“都到门口了,不差这几步,我送你进去。”
说完,段星寒精准地将车停在白线内,他率先走下车去拿行李箱。
事已至此,钟杳杳只好闭嘴。
段星寒拎着行李箱走过来,侧身问她:“哪个病房?”
报完病房的地址,钟杳杳老实地走在段星寒右手边,她埋着头,满脑子想的还是饭桌上的事情,没有留神迎面走来几位行色匆匆的路人。
“看路,地上有金子吗?”
衣袖突然被人扯住,钟杳杳顿了下,下一秒就被段星寒像拎小鸡仔一样扯到了左边。
“想什么呢?”段星寒又问。
“没什么。”钟杳杳说:“只是好久没见我妈,不知道她现在情况怎么样,有点担心。”
段星寒轻哂:“你当医生是摆设吗?瞎操心。”
“……”钟杳杳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奇怪,她竟然从段星寒的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安慰,是她自作多情吗?
谢美华住的病房离大门不算远,步行十来分钟就到了。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病房里不时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两种笑声交叠在一起。师师
“谢姨,您一点儿都没变,还跟以前一样漂亮。”
“就你嘴甜,净瞎说,我都长皱纹了。”
“您才瞎说,哪儿长了,我就是拿放大镜也找不着!”
钟杳杳推开门就看见秦斯城搬个小板凳坐在病床前,几句话就把谢美华逗得合不拢嘴。
她下意识看向段星寒。
“那个,已经到了,就不耽误你上班……”
钟杳杳的话还没说完,段星寒放下行李箱,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第18章 第十八颗星 听话。
18
钟杳杳看着段星寒离开的背影, 再一次陷入沉思。
他怎么又生气了?
他是气球吗?这么多气。
钟杳杳摇摇头,拉着行李箱走进去。
钟杳杳走到病床前, 一把拍上秦斯城的后脑勺,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还说呢!”秦斯城揉着后脑勺,从凳子上弹起来,委屈巴巴地说:“你昨天直接挂我电话,连个准信儿都不说,害我昨晚担心的都没睡好。”
钟杳杳:“我不是给你发消息了吗, 就在同事家借住一晚。”
“就借住一晚?你的心真大!如果你那个男同事是变态怎么办?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秦斯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抬手弹她的脑门,“也就你傻,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哎呀, 哪来的这么多坏人。”钟杳杳拽着秦斯城往外走, “你今天不上班吗?都几点了, 我看你是皮痒了,不怕秦叔叔收拾你。”
送走了秦斯城, 病房里重新恢复宁静。
钟杳杳关上门, 走到病床前, 拉过小板凳坐下。
“妈, 最近感觉怎么样, 这几天没事,我在医院好好陪陪您。”
“还能怎么样, 老样子。”谢美华垮着脸,与刚才判若两人,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皱着眉厉声说:“你说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蠢的女儿?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机会,也就你这个蠢货硬往外推。”
“妈你在说什么?”钟杳杳不安地拉着谢美华的手。
谢美华一把甩开她的手, 偏过头,“别喊我,我没生过像你这样不听话的女儿。”
“您别生气,我哪里做错了您告诉我好不好,我都听您的。”
钟杳杳心里发苦,她不知道谢美华是不是犯病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发火?通常谢美华只有在犯病的时候才会这样说话。可是,她明明刚刚还和秦斯城有说有笑的。
谢美华说:“你要是真怕我生气,现在就去秦家,说你想嫁给秦斯城。”
钟杳杳愣住,她想不通谢美华怎么又想起这茬儿,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秦家当年会这么说也是看在和钟家几十年的交情上。她们家现在的情况根本就配不上秦家,就算秦叔叔同意,她和秦斯城也不合适。
她根本就不喜欢秦斯城,怎么能为了钱嫁给他,这对他也不公平。
“妈,你听我说。”钟杳杳迅速冷静下来,她试图去说服谢美华,“我们不能这样做,咱们家现在的情况和秦家差距太大……”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这都是你的借口。”谢美华直接打断钟杳杳的话,她梗着脖子吼道:“你这么不想嫁给秦斯城,是不是还想等着那个穷小子,你以为他能给你什么好生活!你跟他在一起只有过不完的苦日子,我当初就不应该帮你去劝你爸,就该让那个穷小子退学,让他读不成大学,一辈子生活在社会底层。”
“妈!你别说了。”钟杳杳拉着谢美华的衣角,哀求道。
“我偏要说,怎么,被我说中了吧,你就是想等着他,哈哈哈哈人家早就把你忘了,你以为自己还是豪门千金吗?”谢美华的面容开始扭曲,似乎从辱骂钟杳杳这件事情上获得了极大的快感,她兴奋地咧着嘴角,语气开始变得尖锐:“你以为那个穷小子是真心喜欢你吗?人家只不过是看中你的钱,就你这个蠢货把人家当宝贝,哭着喊着求你爸放过他,你看看这么多年他有找过你吗?”
“妈……”钟杳杳面色苍白,几乎泣不成声,“求求你别说了。”
当年钟杳杳和段星寒谈恋爱这件事,不知道怎么传到了钟父的耳朵里。得知自己的宝贝女儿居然被一个穷小子给骗走了,钟父震怒之下勒令钟杳杳休学在家,不准她出门,还打算动用关系好好修理一下这个胆敢教唆她女儿早恋的穷小子。
钟父想出的办法非常下作,钟杳杳无意间在书房门口偷听到——他准备使手段让段星寒退学,还要在他的学生档案上留下污点让他念不成大学,直接断送他的前程。
那样勤奋刻苦并且闪闪发光的少年,他就应该站在阳光下去拥有这个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怎么能因为她毁掉唾手可得的光明前途!
钟杳杳在父亲的书房哭闹了很久,好不容易说动钟父放段星寒一马。
条件是他们必须立刻分手。
谢美华还在咆哮,她用食指狠狠地戳着钟杳杳的额头,“都怪你,我当初怎么就把你生出来了呢!医生明明说我怀的是男孩,为什么最后生出来的会是你!你知道我当时挨了你奶奶多少白眼吗?!如果不是生你的时候大出血,医生说我以后都不会有孩子,否则,我当天一定会把你丢进福利院,你哪还有这么多好日子过,你这个该死的白眼儿狼!!”
钟杳杳痛苦地闭上眼,耳朵嗡嗡响,整个人抖得像筛糠。她不停地催眠自己,妈妈只是病了才会这样骂她,这些都不是真的,妈妈还是爱她的。她不能倒下,妈妈的病还需要她赚钱付医药费,一定要撑住,等妈妈平静下来就没事了。
因为闭着眼睛,钟杳杳没有看到谢美华此时正目露凶光,她慢慢转过身,抖着手拿起柜子上的玻璃花瓶,嘴里不停地小声念叨着:“去死吧,我们都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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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段星寒从神经科办公室里出来,他反手带上门,右边的眼皮突然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
耳边响起医生刚刚说过的话:谢美华女士还是存在一定程度的极端行为和暴力倾向,虽然暂时通过药物压制住,但不确定会不会反复发作,还需要长期住院观察,她上一次发作的时间是半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