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4月要参加的纽约大赛比一支古典变奏和一支原创现代舞，古典舞就跳爱斯梅拉达吧。我们一起看看现代舞怎么编比较好。还有两个月时间，时间充足。我已经挑了几首适合你的曲子。你进来听听吧。”林风淡开完门就自顾自往里走。
白芸提着两个大袋子有些费力地跟在后面。
林风淡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他定睛看去，白芸手里的另一个袋子里，装着爱斯梅拉达的TUTU裙，也就是征战柏林用的战袍。
“你怎么把裙子带过来了？”他迷惑地看她，“纽约大赛不穿了？”
“师父，我想跳新的古典变奏。”白芸抿一抿唇，用坚定的眼神望着林风淡，“我想用比爱斯梅拉达更难的变奏，去参赛。”
43. 18圈连转 残酷的变奏
林风淡凝望白芸半晌, 徐徐吐了口气：“我要早知道你那么能折腾，我就挑苏维当徒弟了。”
“苏维就不折腾了吗？您还和他打架呢。”
林风淡没有说话。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娴熟地开了盖子，站在冰箱旁吨吨吨起来, 仿佛是在借酒消愁。
白芸默然放心她的袋子。她把爱斯梅拉达的战袍小心翼翼地取出来, 摊开在沙发的空位置上。
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她很感谢林风淡那位借她裙子的搭档。还好, 她不负众望，拿了奖也把裙子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了。
回想起赛上的一幕幕, 白芸不由心生感慨：“我看柏林赛上好多人都跳爱斯梅拉达。伴奏听得我都有些麻木了。她们中的部分人, 应该也会去纽约赛, 然后继续跳这个变奏。”
“但是她们的难度都不如你。”
“是啊, 可是，她们有充足的时间把难度C或者B的版本提升到A, 而我，我没有能提升的地方了。”
“所以你想直接搞个A+？”
“有那种跳的人不多又有技术性的变奏吗？”白芸转过头，用略带请求的眼神望着林风淡, “我知道这在您看来一定没有必要，但是, 我真的不想输……”
“倒也不是没必要。”林风淡打断白芸的话, 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 “舞蹈比赛的难度和表演方式一直是与时俱进的。作为金奖得主, 你的视频肯定已经在世界各地的舞校里流传开来, 有不少比赛特训老师和他们的学生会一帧帧地研究你的动作, 然后进行调整。虽然芭蕾的动作就那么几个, 但是能流畅地衔接下来并不容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心得和手法。你的担心也有道理，你在纽约赛上遇到的对手，一定会比柏林强。一定会有一些把你当做对手的选手, 在经过视频研究后，对你的强项和弱项，了如指掌。”
白芸望着林风淡，感觉到心跳和血压一起升了起来。
“我本来是希望能把宝压在现代舞上，不过既然你要求那么强烈，也不是不可以，再选个古典变奏。”林风淡对白芸轻轻笑了笑。
白芸徐徐吐出一口气，然后用欣喜的目光看着林风淡，“那……那该选哪一首呢？”
林风淡握着酒瓶的食指在酒瓶上轻轻敲了几下：“《堂吉诃德》第一幕女变奏。如你所愿，因为强度太大没有几个人挑战。”
林风淡想了想，还是从他凌乱的书柜里翻出《堂吉诃德》原作丢给白芸。
“我推荐的这个变奏和之前的水泽仙女一样，是西班牙风格舞剧《堂吉诃德》的片段。而舞剧则改编自小说原著《堂吉诃德》第十九章。这次你要表演的角色是舞剧的女主角，一个酒保的女儿，你爱上了一位穷酸的理发师，但是你的父亲反对你们交往。你们历经重重困难，终于在堂吉诃德的帮助下与你心爱的人结成连理。不要想象自己是朵柔弱的娇花，想象自己是个为了目标百折不挠的骑士，自始至终。”
林风淡开启投影仪播放起世界名团首席跳的变奏示范。
伴随着热烈激昂的音乐，穿红裙子捏着西班牙响板的芭蕾舞者在一个pas de chat（猫跳步）后开始她的舞蹈。
“这个变奏和爱斯梅拉达风格相似，但是难度极高，短短一分钟内没有可以用作缓冲的抒情段落，全程高能，你几乎没有全掌落地的时间，不是在进行足尖转，就是在跳跃。”林风淡看着视频淡淡说话，“我之所以没有把它放给精英班看也是因为我觉得，强度太大了。”
视频中的舞者正在进行一系列的快速passe小碎步。她的脚如同缝纫机的针一样快速迅猛地击落在地上又抬起来，看似轻快的步伐，却是苦练多日的结果。
舞者在三个grand jete(大跳)后来到舞台前排，然后伴随着音乐一路狂奔到舞台后排，做一个后腿点地的准备动作，接着开始进行18个不间断的tour(单腿带行进的转)。
伴随着节奏飞起的音乐18个圈顺利结束，音乐也戛然而止。
看完视频后白芸久久没有说话。倒是如林风淡所说，这个变奏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女舞者全场都在飞。
动作单拆出来看都不难，难的是音乐飞快，是白芸所接触的舞剧音乐中最快的。要在那么快的音乐里做好每一个动作，就是挑战技艺和体能的上限。
“在看这个变奏以前我姑且能理解，足尖舞是种艺术。但是这个变奏，让我觉得，其实艺术的本质就是残酷。”林风淡喝一口酒，望着白芸的眼睛，“碰触上限，就可能会伤害自己。但有些人，如果不去挑战上限，心灵受到的折磨会比肉*体上更多。”
他望着白芸，徐徐露出有些悲伤的笑容，“你想试试么？”
白芸坚定地点点头。
“给你三天时间，三天时间自己找找感觉，然后来班里跳给我看。如果不行就放弃。”林风淡想了想，对白芸说话，“其实你也可以找苏维帮帮忙，毕竟你们跳的都是一个舞剧的选段。”
“您不怕我会被苏维影响了？”白芸怔了怔。
林风淡对她露出淡然的笑容：“已经不会了，你已经知道如何平衡优雅和力量了。”
于是白芸开始了她一个人的特训。她把重点放在18圈连转上，努力提升转速。
她要快一些，再快一些。
快到所有人都追不上。
她想或许还是下肢力量不够的缘故，她总是没练几遍就会感到脚腕和足尖酸痛，无法持续。转速自然大受影响。
而除了苦练，没有解决之法。
她扶着把杆练单纯的立足尖，没事的时候她可以立四个小时。
她在落地镜前观察自己，发现不知不觉间她的大腿和小腿已经有了清晰的肌肉线条。她的体脂率很低，腿又长，总体来看腿还是很细的，只是在这纤细中，又多了一抹力量感。时光的雕琢不会不留下任何痕迹。
练得足尖实在受不了，她就会和苏维一起在操场上奔跑。这是练习耐力的最有效方式，而且也是一种发泄。吹过耳畔的风仿佛能带走所以烦恼和痛苦。
苏维依然就像不会累一样拼命地向前奔跑着。
白芸咬着牙跟在后面，猝不及防一头撞到苏维身上。
“你干什么忽然停下来。”白芸捂着额头蹙眉看他。
苏维笑笑，及时接住白芸捶过来的拳头，指了指某个方向。白芸顺势望过去，在操场边的树荫底下，陆子岚和李言默正在说话。
他们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严肃。
白芸一时也有些好奇，于是慢慢走过去。躲在树后偷听。
“你就不要去参加舞团选拔了吧，凭你现在的身高，就算入选，也只是跳群舞而已吧？你真的以为你吃那些白芸送的钙片能在短时间里长高吗？”
陆子岚说完，李言默陷入漫长的沉默。
“你不参加选拔的话，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东西。”过了一会儿，陆子岚软下语调继续说话，“答应我吧班长，你喜欢哪款鞋子？或者表也行。凭你的能力就算不进舞团也会有很好的发展吧？”
虽然白芸沉迷练习，但是她也知道最近的学校气氛比以往都要紧张一些。一周后，南芭舞团就会来学校选人，往年选入人数为1至4人。
选人考核面向的是舞校五六年级的学生，被选上的幸运儿会立刻开启梦寐以求的职业之路。
五年级的学生如果今年没有被选上，那么来年还有一次参选的机会。如果还没选上，那么就要去其他舞团碰碰运气，或者参加高考——这也是绝大多数舞校学生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