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用幻想蒙蔽自己了,”恩希尔不耐烦地说。“你和我共事已有五年,莫尔凡。你认为我会犯这种天大的错误吗?”
“我认为你会轻易相信任何能给你一个抓住正从你手指中溜走的权力的机会,”莫尔凡说。
“所以,让我们做个测试吧,”恩希尔说。“你按照我刚才所说,给他们写一封信。你不可以任何形式暗示他们我的怀疑。假如是我错了的话,假如你的父母全身心地欢迎你未出世的孩子的话,我当晚回宫后就签署退位文件。你同意否?”
莫尔凡站在那儿瞪着他,双手在身边紧握,还有点颤抖。希里一直安静地坐在那儿倾听,但她注视着莫尔凡的方式带着一种奇特的熟悉感——突然之间,杰洛特意识到那同恩希尔注视他的方式一模一样,一种清晰明确的冷酷:准备听他的答案,无论是什么,而且已经准备好了应对方案。
然后莫尔凡开口,声音支离破碎,“我有一个条件。假如——假如——”他停下了。
恩希尔做了个请继续的小动作。
“让他们死于自己之手,保留荣誉,”莫尔凡说。“他们的尸骨埋葬在家族墓地——而不是镶嵌在你舞厅的地板上。”
恩希尔点了点头。“我同意。”
莫尔凡几乎绝望地半转向希里。“不会到这一步,”他对她说。“我只是——”她站了起来,一只手指按在他嘴唇上阻止了他的继续。
“你不需告诉我,”她说。“这件事越快解决越好。以免这种糟糕的想法在我们每个人心中蔓延。请他们尽快准备晚宴,就说我已经迫不及待,我想告诉认识的所有人——就说我已经写好信件,准备送给史凯利杰的塞芮斯,范格堡的叶奈法和特丽丝梅瑞里德,和我在北方的所有朋友。你明白他们不喜欢看到我抛弃传统,就算他们完全无辜。”他对着她急迫地连连点头,表情放松下来。“那晚宴举行得越早,我们就解脱得越早。”
莫尔凡骄傲地转向恩希尔,握着希里的手。“我今晚就写信送去。”
“很好,”恩希尔说,他观察着他们,观察着希里,他的表情有点僵住,看上去心不在焉,似乎因为什么事而感到无比惊讶:那几乎细不可查,除非——除非你早已了解他,在不经意间熟悉了他脸上的每一根线条,和用猎魔人感官能感受到的全部细节。
莫尔凡犹豫了一下,然后突然说,“既然你如此担心希里雅的安危,那么你打算采用怎样的安全方案呢?”
“杰洛特会在场。我不需要任何其他方案。威胁一旦确认,希里雅可用她的力量将你带回皇宫就好。”莫尔凡看了她一眼,满脸惊奇,但希里正注视着恩希尔。“我想做到这些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他问道。她微微摇了摇头。恩希尔站了起来。“时间已晚。写好信送出去,然后好好休息。希里雅的话非常明智。这是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
他们一同离开了,希里挽着莫尔凡的胳膊。他们离开前她看了恩希尔一眼,轻轻颔首。恩希尔在门关上之后还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
“怎么了?”杰洛特问。
又过了一会恩希尔说,“我一直以为,这么多年来,她是帕维塔的女儿。这感觉非常奇怪,当第一次感觉到她也是——我的时候。也许我应该听你所言,从一开始就向她和盘托出。”
杰洛特哼了一声。“下次记得就好了。不过你还得再告诉我一件事,这一直是你的计划吗?”恩希尔顿了一顿,转头看他。“坚持到希里怀孕的时候?利用这个来暗算符里斯?”
恩希尔沉默了一会,然后他回答,“帕维塔在她怀孕的当日清晨就已经知道了。”
杰洛特点了点头。“你确定这可以让莫尔凡倒戈?”
“我确定这可以让莫尔凡做出选择,不管是什么,”恩希尔说。“现在希里雅可以确定他了,他永远都将是她的。”
“你认为他会一直坚守立场吗?”杰洛特说。
“是的,”恩希尔说。“你也看到了。他做出了选择。尽管,他的态度还是很强硬,他已经知道他父亲是有罪的了。”
“那么我们确切的计划是什么?除了第一件事就是把希里从那个鬼地方搞出来之后。”
恩希尔耸了耸肩。“随机应变。到了那时我们就知道该做什么了。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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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6-19 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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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定于两天以后,突然之间其他的麻烦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皇室财政危机被解除了,粮船粮车开始正常运输,引水渠的修理也突然加快了进度。
他们走进符里斯宅邸的时候,杰洛特还想着他的剑。这倒不是担心。他穿了厚实皮革制的紧身衣裤,长靴里插着一把匕首。他只是怀念它们,尽管他知道一进门就拔剑的话作用不大。他认得出休息室里的每一张脸,小圈子里的九个人都在,他们对希里微笑,暗地里却露出獠牙,全是披着羊皮的狼。如果说他之前还对符里斯会计划谋杀,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他自己儿子的妻子和他们未出生的孩子这点还有一丝疑虑的话,当他看到这些人的时候这些疑虑就灰飞烟灭了。符里斯不仅会这么做,他还会为他的朋友们献上一场好戏:谋杀希里是这场戏的第一幕,接下来第二场的主角便是恩希尔。
他们腰间甚至都绑着刀带——根本不是尼弗迦德的传统着装。符里斯大概计划着让他们一同亲手刺杀恩希尔,用他们已经沾满鲜血的双手。他们看上去简直迫不及待,就像他们本来计划着什么文明且有效的方案已经被弃之不顾,现在找到了个可以直接付诸于鲜血的借口,正因此欢欣鼓舞。
他们也差不多可以庆祝了。如果不是他妈的急不可耐,如果他们还有些小心谨慎的话,莫尔凡几乎抖露出了一切。因为他也明白了。他不愿意明白这点,但杰洛特在他的脸上看得清清楚楚。他一秒都不愿放开希里,在接待客人的时候双手关节都在她的手上握得发白。希里看上去比他正常多了,她正式地问候了所有人,冷静平稳。她的眼神和恩希尔一模一样。
“来,我的朋友们,让宴会开始吧,”符里斯公爵热情洋溢地说,当他们尽数入座,一个佣人从后面出来,给桌上每个人倒上了葡萄酒,同一个瓶子,从他开始。当所有人面前的杯子都满上之后,符里斯举了举杯。“为了尼弗迦德!”他朝着对面的恩希尔微笑道,却在杰洛特突然从希里的面前拿走了她的杯子的时候停下了送到嘴边的动作。
涂层并不厚,只是酒杯边缘薄薄的一线,当他对光检视的时候闪耀着蓝色荧光。深嗅一口就足够分辨了。他放下酒杯,简短地对恩希尔说,“是维特鲁威。”
恩希尔的嘴唇抿紧了。
“这是什么意思?”符里斯说,把酒杯放下,“我邀请你来我家做客,现在却——”
“现在,”恩希尔打断了他的话,“你却当着我的面试图谋杀我的女儿,之后还打算犯下弑君之罪。”满桌鸦雀无声,不少人迅速交换了眼色。符里斯丝毫不为所动,他紧紧盯着桌对面恩希尔的眼睛,仍然挂着微笑。
过了一会儿他说,“这简直荒谬,恩希尔。你难道已堕入被害妄想——除非这只是一个你想要毁我名声的阴谋,为了将我的儿子打发——”
莫尔凡突然伸出手,一把抓过酒杯。“这种质疑很容易解决,父亲。在座的各位,祝你们健康。”他毫不犹豫地将酒杯举到嘴边,符里斯夫人却尖叫了起来,“不!”
他就在杯口碰到嘴唇之前停止了动作。他闭上双眼,缓慢地把酒杯放回桌上,发出响亮的一声。然后他睁开了眼睛,站起身来,凝视着他的父母。“为什么?”他问,声音颤抖。“为什么要这么对希里雅?为什么是现在,当她——”
“莫尔凡!”他的父亲吼道,在他说完这句话前打断了他。
莫尔凡没再说什么,他的脸则扭曲起来。“为什么?”他冲着桌子另一面大喊。“她是我的妻子!拥有长者之血的妻子——”
“被污染和腐化的血脉,是个野人婊子和这个卖身于她而拒绝娶一名真正尼弗迦德贵族之女的男人的女儿!”符里斯也大喊起来,因愤怒而涨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