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摇摇头，“不，我不会打断他。”
他把少年被束缚着的双手解开，从背后把他揽起来，捉住他的手，像是雄鹰护着幼子。谢云靠上背后的胸膛时才想起来，无咎就是只凤凰，所以怀抱也很是温暖。不像他平时冷冰冰的样子。
银发的男人抬头问，“他现在很虚弱？”
白里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血迹顺着肚脐画上腰侧，像是根根绘在腰间的藤蔓，“嗯。你有什么补药可以给他吃一点，防止他体力消耗过度。”
“哦。”无咎却是抬手，把自己右手手腕上割了一道，鲜红色的鲜血流出。
他毫不留情地在手腕的伤口上挤了一下，鲜血流得更快，无咎拿出塞在他手中的帕子，凑到他唇边，“喝吧。”
“……”谢云无力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无咎抿着唇，面色有些苍白，直接掰开他唇喂他喝下去自己的血。
谢云差点被呛到，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入喉管，却不是腥甜之味，而是清淡，带着草木香气的味道，像是竹叶。
凤凰非梧桐而不栖，非练实不食，非澧泉不饮，故而血液中也有竹子果实的清香气。
和无咎苍白的面色不同的是，谢云因剧痛变得蜡黄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呼吸也规律有力，白里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一切的变化，想问问他的本体是什么妖兽，但还是专心于目前的事情，没再问。
无咎没顾自己腕上的伤口，双手环着，制住谢云的身体，防止他乱动。
白里看他也帮上了忙，声音缓和了些，道，“还是把帕子再塞上吧，按好他，别动。”
无咎顿了顿，把刚才放在一边的帕子重新塞回去。
谢云只想这一切快点儿结束，666还在脑海中和他插科打诨，转移他注意力，可惜他都没有力气回应了。
白里在他身上绘过的痕迹慢慢闪起了暗色的光，鬼修闭眸，在少年身前盘腿坐着，口中喃喃有语，像在说着某种神秘的语言。鬼修中独特有一种语言，名为鬼语，传说只有死过一次才能懂得。无咎猜想他说的应当是鬼语了。
灵根乃天定，若要淬炼灵根，乃是逆天而行，需寻求鬼神的庇佑。而鬼神只会帮助那些以血肉供奉他的修士，这种淬炼灵根的方法，归根到底是祭祀大典，所以被祭祀者才会损伤惨重。
谢云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像被刮过，一寸寸地把最深处的杂质给逼出来，五灵根本就芜杂，比寻常灵根受的罪要大。但谢云觉得痛则痛矣，他却没有之前那种畏难的情绪了。整个过程他都清醒地很，知道自己身上每一处的变化，以及哪里又增进了多少。
他精神忽然变好了，自从喝下无咎的血之后。他想着凤凰血也许有什么功效。
无咎在他脑海中叮嘱着他不要想其他的事，谢云才又转回念头。他觉察到无咎即使在意识中和他说话，也是中气不足，气息微弱的。
不知过了多久，谢云身上发间湿透，无咎身上也湿透了。他手上酸麻，却还是一直都在按着少年的双臂，防止他乱动扰乱了白里的施法。
盘腿坐着的褴褛少年终于睁开眼睛，眸中划过一丝疲倦，他最后轻轻地一点，按在谢云眉间，下一秒，谢云便没了意识，整个人软了下来，向后靠在无咎身上。
“……”
无咎没来得及问，白里已揉着眉心，道，“扶他去床上躺着吧，这次能不能醒来就看他的造化了，我已经尽了力了。”
无咎低头看了看木桶里的药水，那药水已经从暗红色变成了完全的漆黑，少年便如同泡在墨水里，上身裸露出来的苍白皮肤显得极为扎眼。
白里摇摇晃晃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睁眼一看，他还愣着呢，道，“还让他在那儿泡着干嘛？里面都是有毒的杂质了，想让他再把体内那些杂质给泡回来？”
“……”无咎当即弯腰，目光直视着前方，把谢云从木桶里扛了出来，然后飞快地放在旁边的榻上，盖上薄被。
第六十一章 清白
白里瞥他一眼，“切，那不是你主人吗？避讳什么？”
无咎不理他。
某人索性直接靠在椅背上，阖上眸子就睡。他的心神消耗太多，和谢云的身体状况也半斤八两。所谓祭祀大典，白里就相当于祭司，他是与鬼神沟通的媒介，全程不得有一丝怠慢，早就撑不住了。
“唔，那个妖修啊，一会儿你主人醒的时候把我也喊醒。哦，他要是醒不来的话，劳烦你把我放床上，把他放旁边的棺材里。”白里很是放心地嘱咐他，“就是那个实木的棺材，我一直都预备着呢。”
“……”无咎冷然道，“他会醒过来的。”
转头再看时，白里已经睡上了。
无咎在榻前坐着，静静地守着少年。星楼他们和谢云签订了契约，所以也可以在意识中和他沟通，都纷纷在问谢云的消息。歆淼还要求要出来陪着主人，无咎一一回复了他们的问题，暴力镇压了某小白虎的抗议，坚持自己守着就够了。
星楼想着他们再过去，人太多，也许会吵到谢云恢复，便也只好在湖外等着了。
前半夜时，月上柳梢，而谢云还没有醒。月色洒在男人银色的长发上，发色和月色似乎融为一体，柔顺如水，又带着深夜的寒意。
月落西山之时，无咎终于动了动，却是换了个姿势，继续在床前守着。一室寂静，无咎慢慢护在胸口，他感觉自己和谢云的联系越来越弱了，而他的意识也渐渐模糊。星楼、柳之然他们也都察觉到了，纷纷说自己的联系也变弱了，而且他们的修为也受到了波动。
谢云的形势显然不太好。
无咎蹙着眉，他之前失血太多，又受到谢云身体状况的影响，神识疲倦不堪，有渐渐往外流失修为的现象。他看着榻上一动不动的少年，在感觉他们联系越来越弱的时候，只一遍遍地在他脑海里喊着他的名字，让他醒过来。
星楼、柳之然、柠熙、歆淼都听到了他的声音，很有默契地，都在脑海中轻声唤着他。
谢云是在全身的酸痛和脑海中轻柔的呼唤声中醒来的，那声音过于柔缓美妙，他一瞬间都有点不想醒过来了。
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对上一双疲倦的翡翠般澄澈的碧眸，一瞬间恍然，“无咎？”
“……”无咎轻启着唇，神色一瞬间的激动，却只是淡淡道，“醒了就好。”
谢云强撑着站起来，他感觉身上像被车碾过一样，无咎伸手，稳稳地扶住他。
“谢——”谢云正要说些，低头一看，顿时吓得重新窜回床上去。
妈呀，他竟然是精光！
谢云往旁边看了一眼，白里在睡着，身边只有无咎一个……
他的一世清白啊！
第六十二章 哄某人去睡觉
无咎把视线从少年如天鹅般修长白皙的脖颈上移开，一低头，手上有了一套衣裳，递给他。
谢云扯着被子，伸出一手接过了，端详几眼，“哎，这个好像不是我的衣裳。”
“嗯，我的。”
谢云睁大了眼睛。
无咎解释道，“你的衣裳都在你的储物袋里，不知道被那鬼修放哪儿了。”
谢云想起来好像是搭在那个屏风上，但还是先接过他的衣裳，谢过他，但是迟迟不换。
无咎皱眉，正想问他怎么不换衣裳，想到什么，才慢慢转过头去，道，“小舅他们都在等着，你没事的话就让他们都过来吧。”
“嗯，好。”谢云没来及想怎么自家小舅也成了他的小舅了，飞速地换上衣裳。那一套玄衣上还有着清苦的草木气息，是无咎平常身上的味道，穿在他身上还有点大，宽大的袖管里露出来少年一截嫩如细藕的胳臂，谢云嫌累赘，直接把那袖子给撸上来了。
星楼他们片刻之后便已到来，谢云看了看椅子上依旧睡着的某个鬼修，出了屋，怕吵到人家睡觉。
“小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星楼看到他没事了，满是欣慰，眸中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已经好了吧，反正是醒过来了。”谢云坦白道，“我还没觉得身体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柳之然看了看谢云的状态，便道，“肯定死不了。”
无咎皱皱眉，柠熙先一步开始教训起自家大王，“大王，你怎么说小叔呢？小叔吉人自有天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