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佐言重了，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李宁玉在龙川分神期间，完成了自己逆转局势的一步棋，抬起头：
“我不知道那个握有老潘身份信息，能跟她里应外合的人是谁，我只知道这样做了以后，今天她一定会竭尽全力的诬陷我是老鬼，而大佐会去调查她用来威胁我的那个人是谁，只要大佐抓住那个人，就能保住我哥。”
龙川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被李宁玉利用了，但并没有丝毫的恼怒，相反有些窃喜，现在的李宁玉正如他昨晚期待的那样，成为击败顾晓梦最锋利的那把刀。
“好一个天才李宁玉，不过你并没有你不是老鬼的直接证据，刚才都是你的推测，也就是说依然有一半的可能你就是老鬼，别忘了，顾上尉的证词现在依旧是无懈可击的。”
“大佐怎么就确信我没有给自己留下不是老鬼的证据？”李宁玉走完最后一步棋，说道：
“那张构造图是半真半假的，大佐拿去跟我之前改造好移交给军部的二代机核对一下，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如果事实是顾上尉说的那样，那我又有什么理由，要画一份假的构造图？”
李宁玉这招后手确实绝妙，洗清了自己的全部嫌疑，龙川隐隐松了一口气：“如此看来，顾上尉还是比李上校棋差一着。”
“大佐”李宁玉手指轻点棋盘，方才攻势凌厉的白方大势已去，虽然尚有喘息的机会，不过败局已经注定：
“是你输了。”
龙川看着棋局的一瞬间还有些诧异，认清颓势以后便认了输，有着一个输家应有的风度。毕竟于他而言，赢下裘庄捉鬼这盘棋才是最重要的。
“我需要李上校给我提供一份详尽的证词，包括她威胁你的全部过程，作为顾晓梦就是老鬼的关键证据。”龙川将李宁玉那杯凉掉的茶汤换掉，重新续上热的。
“那就要让大佐失望了，口供这种书面证据我不会签字画押的。”李宁玉笃定道：
“顾晓梦身上老鬼的嫌疑应该不只这一点，不然大佐昨晚不会临时把她叫走，就算我不提供证词，你也会去把那个帮顾晓梦威胁我的人抓回来。作为回报，如果后面大佐需要向上峰证明，我会出面指认，我觉得这份交易很公平。”
龙川思索片刻：“成交，就依李上校所言。”
李宁玉跟着日本士兵走出了西楼，来到食人鱼的水池旁边坐了下来，外面的阳光甚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一双蝴蝶在李宁玉的身旁翩跹飞舞，身影交错，不出多时，其中一只振翅飞向裘庄之外，徒留另外一只仍在原地。
李宁玉伸出手指，那蝴蝶像是通人性似得，落在她的指尖，她凝望着指尖的蝴蝶，心中默念：
晓梦，你要等我。
第64章
李宁玉走后，方才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王田香，忍不住开了口：
“大佐，您怎么就这么把李宁玉放走了？如果她的证词是真的，为何不肯签字画押，此事有蹊跷啊。”
审李宁玉本就是一件极为消耗脑力体力的事，龙川还一心二用的与她下快棋，这人走了以后就累极了，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到王田香的话以后，挣扎着坐起来。
“依王处长多年的审讯经验，多有少犯人是签字画押以后又再翻供的？”话说的有些急，龙川猛咳了几口，从桌上的药盒里摸出一片甘草，就着王田香递过来的水吞了下去。连日来的审讯使得一向身体强健的龙川也染上小恙，喉咙生痰，咳嗽不止。
王田香接过龙川手中的水杯放回桌面：“不在少数，但是这也不能说明李宁玉这样是合理的。”
龙川顺了顺气，斜眼看着王田香说道：“李宁玉要是真想翻供，又岂是一张纸能困住的？”
“那她为何不肯签？不就是按个手印的事吗？”王田香依旧紧追不放。
“签字画押的供状是要进卷宗留档的，你觉得她会把潘汉卿的身份留到卷宗里吗？”龙川望着房间一侧榻榻米上的矮几，上面摆着刚才自己惨败的那盘棋，悠悠说道：
“不过这也能证明李宁玉绝对会为了她这个哥哥铤而走险。”
王田香依然有些不放心：“那大佐就不担心到时候军部过问结果的时候，李宁玉当场翻供？”
“翻供？”龙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李宁玉这次跟顾晓梦结下的梁子是至死方休的，顾晓梦活着一天，李宁玉跟她那个哥哥就一日不得安宁。恐怕现在整个裘庄，此刻最希望顾晓梦死的，就是李宁玉，我们这位天才，杀人都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那要依大佐这么说，李宁玉确实不会翻供了。”王田香信服地点点头。
龙川侧目道：“怎么，王处长前几日还在帮着顾晓梦撇清关系，今天就生怕她老鬼的嫌疑坐不实？”
王田香连忙摆手辩解道：“大佐您又误会了，这顾晓梦多奸诈狡猾啊，就连大佐您也险些着了她的道，我这不一时被迷了心窍也是情有可原，不过我悔悟及时，拎得清，大佐您尽管放心。”
龙川收回视线，又躺回沙发上闭目休息。
“大佐……您是不是忘了，金生火那丫头金若娴还给关着呢，你看现在这情况，她怎么处置？”王田香试探性地问着。
“依王处长所见，应当如何？”
“要我说现在已经确定顾晓梦就是老鬼了，就让金生火那丫头把她爹的尸体领回去，这大热天的，尸体放这么久也遭不住啊，还有那白小年的，要不也让……”
“让张祖荫领回去，白小年要是吞了什么情报下去藏在脏器内，张司令倒是该好好谢谢你。”
王田香一听这话，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了。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活人死人都不准给我放出裘庄，他们的尸体要是少了一块皮，就从你身上割下来补上去。”
而事实证明，即使龙川再谨慎，也没有绝不透风的墙。他藏住了金生火的女儿金若娴，使她不至于出去乱说，但是金生火死了的消息依旧是传出了裘庄。
一日两块的霉豆腐，雷打不动，而那五人中好这一口的只有金生火一人，而昨日送入裘庄的两块霉豆腐，头一次剩下了一块，能让一向气定神闲的金生火坐不住的，怕是只有外出见自己闺女了。
正如当初顾明章凭借《泰晤士报》上的一则瑞典铁矿石价格暴涨三成的新闻，再结合周边国家资源分布，便分析出德国将对苏联采取军事活动。
我们的顾船王这次正是顺着这霉豆腐的味儿，嗅出了金生火外出的时机，趁机将老鳖是叛徒的消息发给中共一个已经暴露的电台，从而栽赃金生火，完成戴笠交给顾晓梦的锄奸任务。而这个消息的来源，正是前天被顾明章在大街上救走的潘汉卿。
此时的两人，正在顾明章位于裘庄后山的山间别墅内，顾明章从今日没再送霉豆腐进裘庄，推测金生火已经死了。而潘汉卿从电话监听里得到了一则消息，裘庄今早向一家医院要足够浸泡四具尸体的福尔马林。
潘汉卿的这条消息更让二人胆寒，裘庄内已经死了四个人。算上后来进去的何剪烛，白小年的叔父，金若娴正好三个，可谁又能确保那五个人里面只死了金生火一个呢？
而潘汉卿今天带着这条消息来找顾明章，正是因为担心李宁玉是否遭遇不测。虽然不知这位顾船王背后是什么身份，潘汉卿也绝不敢小觑顾明章所拥有的能量，可在营救亲人这一条上，他们是一个阵营的，顾明章的能力越大，对潘汉卿营救李宁玉来说就越有利。
在潘汉卿看到顾明章拿出一份详尽的裘庄内部建筑结构图时，更加坚信顾明章不是个等闲的富豪，如今裘庄内固若金汤，要想拿到建筑结构图可谓是比登天还难。
“莫非顾船王也准备暴力营救？”潘汉卿见顾明章早有准备，试探道：“杭州上海的黑帮，可以雇佣的杀手很多，能杀人就能救人，只要钱给足。”
顾明章摇摇头：“投鼠忌器，此乃下下策。”
“那船王的意思是？”潘汉卿有些不明白了，既然顾明章不打算暴力营救，那准备这裘庄的建筑结构图又是为何。
“我已有万全的把握，7月1日，也就是两天后，就会有几方势力介入裘庄，制衡龙川。到时候便能活着救出李科长跟我的女儿。我们今晚只需要在后山放一把火，静观其变，看东楼的五扇窗户会亮起哪几个，就能推断出死去的四个人中，有没有她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