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神祇堕入凡间。
谢知呆呆望着Liam的动作，没记得要控制自己微张的唇齿，握着漏勺的手悬在空中半天也没有注意。
傻里傻气。
Liam半张着嘴，控制着自己呼气的频率，试图让空气穿梭在口腔间减缓一下麻和辣带来的刺痛感。谢知手忙脚乱地递上冰豆奶，看Liam的嘴唇印上杯口，留下一圈很浅的红汤印子。
——简直就像是口红印。
谢知迷迷糊糊地胡思乱想，对方束在脑后的半长微卷金发和被辣汤渲染出的红艳让他的视线都狭窄了起来，心神晃晃荡荡。
谢知竟然有一种自己可以把对方按在腿上亲的错觉——那张泛红的嘴唇看起来就很好亲。
视线刮到Liam的脖子下，宽大的肩胛顺着他的动作一张一收，覆在肌肉上的T恤失去了原本宽大的版型，只能紧紧包裹住线条流畅的结实手臂，谢知甚至看得清衣料下的肌纹走向，这顿时又让谢知从对于自己的高估中清醒过来。
“咳咳，多吃点，多吃点。”谢知像是要掩盖什么似的抓着漏勺拼命往自己碗里盖东西，连着舀了几勺都只捞出汤汁，沿着勺子底部的漏洞流了个干净，只能舀着满大勺空荡给自己做了一碗空气盖饭。
默默观看了全程的顾楷嚼了嚼自己的肉丸，无声地为这出双人默剧鼓鼓掌。
·
自第一次和谢知一起逛华人超市之后，Liam似乎喜欢上了和谢知一同采购那些包装上写满自己看不懂文字的食物，时不时便为自己的橱柜添置一些瓶瓶罐罐。
Liam不是很能吃辣，最喜欢的不是大众情人老干妈，而是金针菇和木耳拌制而成的下饭罐头。谢知还在早上见过Liam拿木耳脆菇酱做三明治，无语了半天，但也欣喜于对方喜欢来自自己国家的食物，莫名有一种文化输出的自豪感。
初雪过后没多久就进入了final月，再次忙碌起来的学生们逐渐减少了自己参加派对的频率。
在Liam时不时的帮助下，谢知对最难对付的那节电影课都放轻松不少，至少不再有一开始的那般不确信。
“每次都让你陪我改论文，”谢知挠挠脸，“老太太说我这几篇essay写得有明显进步，真的很感谢你。”
Liam垂眸，接住谢知闪烁的视线，却答非所问：“我喜欢听你朗读。”
沉静的语调让他的认真展露得一览无余。
谢知愈发不好意思起来，自己的发音也不是多标准，语调也说不上多好听。
他在那儿呃呃啊啊半天，好不容易摸出一个新话题，“寒假你要回家吧？”
“嗯，”Liam把落到自己脸颊上的一缕发丝拨到耳后，“圣诞节。”
谢知自然知道圣诞对于外国人的不同意义，就像春节之于自己。一想到春节正是自己下学期的上课时间，语气中不免带上了羡慕：“新年我也好想回家啊。”
Liam问道：“寒假不回？”
谢知答：“不啊，寒假太短了，回国倒个时差假期就差不多结束了。你还记得我刚来时候倒了一个星期的时差吗？”
Liam想起谢知开学前一周每夜辗转反侧、白天呼呼大睡的恶性循环，了然点头。
“放假后我先和高弈源去N城玩几天，他回国……对，他要回中国，然后我去西海岸找我姨妈住一个寒假。”谢知掰着指头算着天数。
谢知没想到姨妈所在地和Liam父母家在同一个城市，这让他心念电转。
“可以来找我，”Liam开口道，“圣诞节后我的家人要去北边滑雪，你可以来我家住，如果你愿意的话。”
谢知惊讶道：“你不和他们一起去吗？”
“不，我父母想过二人世界。”Liam翻过手上的稿纸，漫不经心地答道。
“那好呀，我一定去找你玩。”
谢知笑得格外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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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决定好明年要住哪儿了吗？”高弈源在吃饭的时候问谢知。
两人的期末考试时间还算幸运的是偏早的日子，结束了这学期的课程，隔天就一起飞往N城，正式开始第一次异国的寒假生活。
谢知沉思，现在的宿舍他应该是不会住下去——最主要还是房间里那张twin size的床铺真的太小，完全让他伸展不开身体，就算他十分满意客厅（尤其是吧台），也实在兴不起任何住宿舍的欲望。
唯一让他犹豫的就是……Liam。
他从没问过Liam明年住房的打算，虽然他觉得连自己都受不了那该死的twin size，更何况是身材比自己高上不少的Liam。
不得不说，他很喜欢现在的室友，如果对方愿意，他一万个乐意两人继续合租，只是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想法。
按理说他早该在十月就开始物色下学年off campus的新住处，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总是一拖再拖，直到现在。
他甚至不知道Liam是不是已经签了新的房约……
高弈源打断谢知飘走的思绪：“你要不要来和我一起住？你知道的，我妈直接给我买了蓝街那里的house。”
House是一整栋的小别墅，还带了车库，让高弈源一个人住可以说是大得过分。
高弈源家境非常好，父母出手极其大方，见儿子大一的宿舍条件如此“艰苦”（特指人人喊打的twin size），二话不说直接买下了一栋地理位置极好的小楼，让儿子接下去三年有个好地方落脚。
“你看，你来我这里住，我给你要的房租可比外面便宜了不少，而且还有我这么一个优秀舍友，完美。”高弈源大大咧咧地答道。
谢知非常了解自己这个死党，连在游戏里对公会成员都是挥金如土、一掷千金，说是给自己“便宜不少房租”，事实上心里大概连房租懒得要。
“林岳说明年要来我这里住，”高弈源也邀请了自己的现任室友，“咱们可以一起晚上连坐开黑了！可惜顾楷说他要养狗，没法来，说是要自己住。”
高弈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狗，全赖小时候曾被一只邻居家的大狗追在屁股后面不放的恐怖经历。
“我再想想吧……”谢知犹豫着。
高弈源也知道谢知不是在和自己客气，大概是真的有其他想法。
他对着谢知挤眉弄眼，揶揄笑道：“嘿，我还不知道你，你该不会还想继续和你的帅比室友继续住吧。”
“干嘛，不行？”谢知也懒得在好友面前害羞，比对方更跩地回道。
高弈源做出一个告辞的抱拳手势，带着被东北室友传染来的口音：“行行行，您自个儿加油！”
谢知摆手：“行吧，等我定下来了再和你说啊。”
他决定了，圣诞后见面的时候问问Liam吧。
第七章
L城的圣诞阳光灿烂。
乍然从大雪纷飞的N城飞向西海岸的地中海型气候地区，无异于冬日走进暖室。
谢知和已经在这儿定居十多年的姨妈一家人一同度过了一个盛大的圣诞节，他同表哥表妹爬上爬下给圣诞树挂饰品，还得到了一份属于自己的圣诞礼物。
Liam是在今年的最后一天应约来接谢知的。
姨妈不愧是谢母的姐妹，在看到Liam后的反应和自家妹妹如出一辙：掐着丈夫的手臂无声激动。
因为只去Liam家玩一个星期，谢知拎的行李不多，只带了一个双肩包。
Liam家并不在市区，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才抵达。
谢知走下车，望着面前几近望不到边的广阔大地，一阵发愣。
田野染上雾灰色，虽然是冬季依旧有作物在生长，灰绿绵延到与天际接壤的地方。而Liam的家就伫立在这一片茫茫的田间，意外新潮的小楼，和这样的乡野似乎有些格格不入，屋前是一棵巨大的松树景观，上面蓝蓝白白缠着几圈灯带，分外有圣诞的余温。
谢知知道Liam修的工程专业，还有个农业双学位（之前还在心底吐槽过这和他气质不符），但他从来都不知道Liam家从事的就是种田。
“你们家……农场主？”谢知震惊，第一次觉得离自己很遥远的职业就在身边。
Liam漫声应道，自然地从后座背起谢知的双肩包，顺手拉过对方的手腕，往屋里带。
“我家人现在还在家，但是下午就要出发了。”Liam的指尖拂过谢知的小臂，很快松开。
室内比室外具有更浓的圣诞气氛，玄关的墙壁和壁炉四周都挂满了红白绿三色的装饰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