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风篁说道:“你当魏横烟傻的么?她自己也还怀着呢,就算这一胎不是皇子,以后又不是不能继续生了。这种事情,跟本宫嘀咕几句没什么,说给陛下听,这是唯恐陛下以后不重视陈氏的骨血么?她犯得着这样抬举那陈氏?”
不过宫里如今算上新生的小皇子,足足落地了八位皇嗣了。
但淳嘉对这些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妃嫔们,实在谈不上体贴周到:头一个生下孩子的袁楝娘,那还是在袁太后的亲自再三要求下,淳嘉才很勉强的怜惜了一番,之后袁楝娘就火速失宠了。
如今的大皇子落地后,赵氏的待遇跟这会儿的陈氏差不多,大家抱着大皇子跟云风篁道喜,给皇帝道喜,没人理会生母。别说皇帝想不起来赵氏了,就是云风篁,也还是过了两日才腾出手来给了赵氏恩赏。
之后的纪暮紫就更别提了,纪氏出身就注定了这母子仨必然前途无亮。
四皇子的生母燮妃倒没什么叫皇帝不顺眼的地方,父亲翼国公更是淳嘉的得力膀臂。只是一来这位的性.子不讨淳嘉喜欢,不反感也没什么宠爱;二来她当时留在宫城生产,圣驾远在行宫,压根顾不上。
这是皇子们的生母,两位公主的生母,梁氏生完就死了,伊氏虽然没这么惨,待遇比赵氏好的也有限。
总之淳嘉从来没有说知道自己多了个孩子之后去慰问生母,哪怕只是让御前伺候的人去慰问的前例。
这很难不让人怀疑陈氏母子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只是就陈氏的出身、位份、宠爱、性情之类来看,无非就是个幸运的在不多的侍寝里怀上皇嗣的宫嫔罢了。
没什么值得皇帝另眼看待的地方。
那问题就应该出在皇嗣身上了……难不成淳嘉也听到过类似的坊间传闻,对这五皇子格外在意,故此爱屋及乌?
云风篁觉得不太像。
她寻思着皇帝的目的,看看时辰已晚,也就安置了。
结果第二天才起来就接到个坏消息,是魏横烟那边的人来禀告的:“陈氏昨晚上没了,我家娘娘今儿个起来知道,哭的不行,陛下安慰了一番,因着要上朝先走了,婢子们实在没办法,求贤妃娘娘过去劝劝我家娘娘。”
清人等近侍都很纳闷:“陈氏没了就没了,昭容娘娘为何会这样难过?”
不知道的还以为魏横烟跟陈氏感情多好,实际上就是普通的主位跟宫里人,顶多因为两人都怀了孕,魏横烟偶尔会召陈氏说说话,比其他宫嫔亲近点。
但怎么都不至于为陈氏之死嚎咷痛哭罢?
来报信的人就有点儿尴尬:“昨儿个因为陛下着人勉励了陈氏,我家娘娘就也赏赐了些吃食之类,没想到陈氏吃完就……可太医已经看过,说那些吃食都没什么问题。我家娘娘知道后,就跟陛下解释说她绝对没有去母留子的意思。陛下也说相信我家娘娘,可我家娘娘……”
云风篁叹口气:“本宫晓得了。”
魏横烟本来就是个敏感又胆小的性.子,这会儿孕中更加脆弱些,可不是就容易想多了?
她于是带人去了怡嘉宫,本以为此行主要目的就是开导昭容,结果才坐下,魏横烟就拉着她的手,急急道:“姐姐您来的正好,您听听昨晚上的事情,帮忙寻思下,那陈氏到底是谁下的手?!”
第191章 陈氏之死
“你们先下去。”云风篁吩咐清了场,才说她,“一个宫嫔罢了,你如今也是双身子的人,还快生了,也值得这么放在心上?你看陛下都没怪你,难道还有谁怀疑你不成?”
魏横烟蹙着眉,说道:“姐姐,不是这样的,这陈氏去的实在蹊跷……若是不查个清楚,妹妹这也要生了,哪里能不担心?”
这还差不多,云风篁微微颔首:“说的也是,那且将相关之人带上来,咱们一起问问吧。”
然后就查出来三五个嫌疑人,其中大半是平素跟陈氏走得近的宫嫔,看似姐妹情深,实际上满怀嫉恨。
这种嫉恨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同为不得宠、只偶尔才有机会得到临幸的宫嫔,陈氏在她们中间不算最出挑,却命好的怀上了皇嗣,从此有了着落……哪怕之前的确亲亲热热的,心里也很难不泛酸。
这些人所以辩解说虽然心里有些失落但绝不至于对陈氏下毒手:“两位娘娘请想:妾身们本来就不得宠,难得陈姐姐有喜,生下皇嗣,得了主位娘娘的垂青,为着自己的往后,对陈姐姐也只有亲近没有恶意的。”
还有一两个则是伺候陈氏的宫人,因为据跟陈氏来往密切的宫嫔检举,陈氏早先是个默默无闻的宫嫔时对身边人还成,有喜之后也不知道是的确不舒服呢还是自觉有了拿架子的资格,总之伺候她的人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甚至中间还打残了一个宫女。
这事儿魏横烟也晓得,不过区区一个宫女,跟一个有孕宫嫔的分量当然不能比,她只是象征性的说了陈氏几句,吩咐给那宫女诊治之后安排个去处,也就不放在心上。
蹊跷的就在这宫女那儿,云风篁教人去查,就发现这宫女上个月跳井自.杀了。
如果是刚刚被打成残疾的时候自.杀还能理解,但这事情都过去小半年,宫女的情绪早就平静了下来,怎么可能突兀寻死呢?
魏横烟就怀疑:“莫不是她的报复?”
“区区一个宫女哪里来这本事?”云风篁反问,“恐怕是被人当了筏子。”
她想了想,问,“对了,听说昨儿个陛下专门派人去看陈氏了?是你提的么?”
“……妹妹就随口说了几句陈氏生产极为不易的话,陛下大概兴头上,就让人去看了一回。”魏横烟吃不准她对这事儿的看法,想了一想,才说道,“去的人回来说陈氏一切都好,陛下也就没说什么了。”
云风篁心道,这倒也有可能,淳嘉对魏横烟虽然不如对她这样明晃晃的偏袒,但也还算温和体贴。
魏横烟自来在皇帝面前走温柔乖巧的路线,尽管心里并不乐意看到陈氏生子,场面上终归是拣好听的说,于是淳嘉以为她想给陈氏讨些恩典也好、存心给昭容做面子也罢,吩咐个人走一趟,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约莫是这事儿叫下手的人嫉恨了罢。”云风篁沉吟了一回,说道,“毕竟其他皇嗣的生母,都没有这样的恩典。要不就从这方面下手,将人过一遍刑罚?不给点颜色瞧瞧,那起子贱婢终归不肯说真话。”
在魏横烟看来这么个凶手不找出来,不但即将生产的自己的安全得不到保障,最重要的是,陈氏留下来的孩子,长大了会不会怀疑自己是他的杀母仇人?
她作为这孩子的母妃,至少目前是不怕这孩子的,但也没必要招这样的怨恨是吧?
所以对于云风篁动刑的提议毫不迟疑的答应了。
云风篁就将这差使派给了陈竹,陈竹尽管年轻,跟着她这么个主子也算是雷厉风行杀伐果决,最重要的是他前不久才在绚晴宫的大动干戈里磨砺过呢,这会儿存心给自家主子长脸,抖擞了精神,放出手段来,将几个涉嫌的拖去后头僻静处,没多久就带着一身血腥气来禀告,说的确有人撒谎,招供出来,下手的统共两个人,一个宫人一个宫嫔,正是里应外合谋害了陈氏。
这真相也不算太超过云风篁的预料,她问过魏横烟,代为将罪魁祸首处置了,又吩咐了陈氏的后事——这种寻常宫嫔的后事本来很简单的,但既然留下来皇嗣,还是个皇子,那么总要给皇子几分面子,所以还得讲究一番。
如此在怡嘉宫忙了大半日,晌午后才回到浣花殿。
才喝了口水呢,沐浴更衣的陈竹就来了:“娘娘,刚刚在怡嘉宫,奴婢刑讯盘问时,其实起初没人承认谋害了陈氏,后来有两个认下来,照奴婢看,不过是屈打成招。”
云风篁一怔,挑眉道:“那倒是奇怪了,那陈氏是怎么没的?”
“……奴婢以为,陈氏可能是自.尽。”陈竹说了这话,大气也不敢出。
在云风篁这种主位看来一个不得宠的宫嫔,死了活了都无所谓,不值得上心。
但在陈竹,却没有这样的资格的。
他明知道陈氏不是被谋害的,而是自己了断的,却还是屈打成招,寻了陈氏的心腹宫女不说,还捎带了一个宫嫔做替罪羊,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这条命也别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