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他傻的么?”云风篁冷笑,“他都跟本宫打过照面了,还能继续带着你去看他的秘密?少不得直接回自己住处安置,接下来几日只怕都会循规蹈矩。”
“不然这也有些年了,就算本宫注意力不在他身上,隔三差五也会问一问,怎的从来没将他放在心上?”
陈兢抱着万一的想法,仍旧命人盯牢了二皇子。
但接下来两日,果然二皇子老老实实的,除了早晚去给淑妃请安外,就是在自己住处读书习字,偶尔外出也是跟几个不上不下的高门子弟游玩谈笑,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而这两日里,钱氏母女那边得到云风篁的指示,再次套出了些消息,确认善渊观当年的老人还有幸存者,并且隔些日子就会送消息回来,证明自己活着,以震慑皇家,继续善待善渊观。
“这话不合理。”但云风篁听着,却是摇头,说道,“善渊观的人早就全部换掉了,哪怕有幸存的流落在外,面对一个被鸠占鹊巢的道观,哪里来这样的情分,叫她们念念不忘,为这些后来才从别处过来的道姑谋取好处?况且,她们既然藏得这样严实,三代皇城司都没能找出踪迹,可见手段城府也是极为出挑的,能不知道如今的善渊观,但凡发现蛛丝马迹都会告诉皇家?既然如此,那些人吃饱了撑的,给一群非亲非故还占了她们道观且同皇家联手想找出她们的人讨要封赏?!”
赤萼怔了怔,说道:“这……那小道姑是这么讲的,难不成是其师察觉端倪,故意教她糊弄咱们?”
“……”云风篁沉思了会儿,缓声说道,“其实本宫还觉得奇怪的是,神宗之事早已时过境迁,就算当时的观中老人还掌握着什么秘密,放在今日,又还有什么用处?”
毕竟如今世宗、神宗、孝宗都驾崩了,太皇太后业已年高。
哪怕有人站出来,言辞凿凿的表示神宗登基用了许多手段许多鬼蜮伎俩……又有什么用处?
世宗时候的人都凋敝的七七八八了,庙堂之上的臣子,也已经换过了几批,也许还有人对那时候的瞿皇后、皇嗣们存着怜悯,但一定是少数。
这种情况下,皇家完全可以堂堂正正的否决。
给她们定性为栽赃陷害。
赤萼小声说道:“娘娘,那些往事,咱们陛下当时尚未出生,自然是毫无关系的。可神宗虽然去了,太皇太后还在呢!神宗登基多赖纪氏,这对于纪氏的身后名,只怕是雪上加霜罢?”
虽然淳嘉已经派人污损纪氏身后名了,但都是些贪赃枉法、大权独揽的罪名。
相比谋害世宗继后这种以臣犯君的罪名在性质上就不是一样的。
纪氏残存的太皇太后,兴许为了这个,所以妥协?
毕竟,这些年来,诸多赏赐,都是太皇太后负责的,走的仿佛也是太皇太后的私账,故此若非钱氏次女的收获,外界竟没什么人知道。
“你傻了么?”云风篁瞥了眼心腹,淡淡说道,“陛下这个帝位,传自孝宗先帝,孝宗先帝的帝位,传自神宗先帝……别说算计瞿皇后的事情,八成是神宗先帝亲自操刀,就算是纪氏所为,以纪氏与神宗先帝的关系,神宗先帝能清白?”
“陛下怎么可能放任旁人攻讦神宗先帝!”
这可是从礼法上动摇淳嘉承位的合法性。
淳嘉能容忍才怪。
“但这仍旧有些说不通了。”云风篁沉吟着说道,“若是如此,这些漏网之鱼,可不仅仅是太皇太后需要操心的,更是陛下需要操心的。然而太皇太后却从来没跟陛下提起来过?还亲自承担了一应支出……就算这些支出对于太皇太后而言不算压力,但太皇太后是这么好心的人么?明明可以让陛下分担的,却自己全部揽了下来?这怕不是亲祖母罢?”
她摇了摇头,“这些往事且不要再追究了,跟咱们既没什么关系,只怕也没多少用场……且说这两年罢。庶人纪晟同道观又是什么关系?”
虽然庶人纪晟跟善渊观来往密切有个非常堂皇的理由,就是求子,似乎也很说得通,毕竟孝宗是真的子嗣艰难。
然而……
绮山之中又不是没有其他道观了。
纪晟为什么要去这么个跟皇家有些孽缘的道观?
尤其是太皇太后,就不觉得膈应么?
她丈夫可是将善渊观上下都换了一遍人的!
让侄女兼儿媳妇去这样的地方,给自己求孙儿???
反正云风篁代入太皇太后的立场,觉得她要是太皇太后的话,她一定会让纪晟换个道观。
谁知道会不会求过来一个讨债鬼……
“钱氏次女也问了。”赤萼说道,“那小道姑说,庶人纪晟常去道观的时候,她还没出身,不太清楚。只听道观之中的师姐师叔们偶尔提过几句,说纪晟去了之后,其实也没有很虔诚,倒是私下时常见一些外人。”
见云风篁挑了挑眉,她声音更低,“婢子问过了传话的人,说纪晟见的都是女子,年岁有长有幼,三教九流都有,高门贵女、杂耍戏子、市井妇人、乡绅内眷……看起来仿佛是随意召见的,人数也极多,甚至有时候,一天见上好几拨,连膳食都耽搁了。当时道观里的道姑们好多十分纳闷,但慑于纪晟身份尊贵,也不敢说什么。太皇太后为此也责怪过纪晟好几回,姑侄俩似乎私下里起过争执……后来纪晟才收敛了许多。”
云风篁沉吟道:“确定都是女子?”
没准有人男扮女装……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赤萼否决了:“当时纪晟跟前有太皇太后的人,外人要见到纪晟,都要经过层层检查乃至于搜身的。”
哦那没事了。
太皇太后再怎么宠爱侄女兼儿媳妇,也肯定不会让她给自己儿子戴绿帽子的。
“应该是为了掩人耳目。”云风篁想了想,说道,“就纪晟当时的身份,就算对三教九流的人感兴趣,也犯不着膳食都不好好用也要接见她们。本宫揣测,纪晟应该是想同什么人联络,或者,想让什么人帮她传递消息。但身边有着太皇太后的耳目,她不方便,故此才要频繁召见外人,好让太皇太后的人应接不暇,给她机会达成目的。”
那么问题又来了。
纪晟为什么要瞒着太皇太后?
她跟太皇太后既是嫡亲姑侄又是婆媳,从她生前来看,太皇太后对她也是不错的。
如果是寻常杀人放火谋害皇嗣的过错,太皇太后一准儿只有帮她隐瞒求情,再没有不放过她的可能。
某种意义上来说,太皇太后对纪晟来说,甚至比孝宗还可靠。
毕竟孝宗可能移情别恋,可能因为斗不过纪氏迁怒纪晟……太皇太后却是纪晟最坚定的靠山。
“看来完全指望善渊观还是不行啊。”得知善渊观的老人都换掉、残存的也是不知所踪,虽然震慑着皇室却杳无踪迹,善渊观在云风篁眼里的重要程度顿时就下降了不少,她轻叹道,“还得本宫主动出手才是。”
第61章 光阴似箭
皇后跟贵妃商议许久的相亲宴……正式的名称是昭庆公主号召举办的文会,于三日后在行宫后山的荷池畔举行。
关于地点的挑选,后妃们进行了激烈的讨论。
最终敲定这儿,除了地方大、视野开阔、景色宜人、远离后妃居处等等缘故外,有个最重要的地方,就是这地方虽然古树参天绿荫如盖,地势总体十分平坦。
而原本为了俯瞰荷池建造的泽芝楼,装上纱幔,正可藏身其后,窥探大半个宴饮场面。
再好暗中观察没有。
毕竟这宴饮是为了孩子们的终身大事举办的,她们这些长辈不可能一直待在席上,使得晚辈们放不开,那还观察个什么?
“只是这次不请他们的长辈,是否不便问话?”原本贵妃的提议,是以信成公主即将远嫁为理由,临走之前同诸多闺阁密友多走动一番,自是应有之义。
只是一来信成公主谢阔固然也是比较有想法的女孩子,到底出身寒微,养在宫闱之中,也不可能说肆意妄为,若是高门贵女云集,还有帝女宗亲在场,未必弹压得住场面;二来,如此只方便邀请女眷,却不方便邀请男子。
所以经过仔细讨论后,就否决了。
之后皇后跟贵妃的打算,是连带高门贵子、新科士子在帝京的长辈女眷一起邀请赴宴的,到时候,后妃们跟长辈一块,公主皇子同晚辈们一起,互相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