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撕得过她还磨蹭个什么?
但凡淳嘉容得下顾氏一日,她顶多让这一大家子不舒坦,还得冒着被皇帝认为不懂事的风险!
而目前就她的了解,皇帝对顾氏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反感。
所以只能等,只能熬,只能慢慢儿来。
“……娘娘,臣如今官位低微,与昭武伯他们,少有来往。”谢无争苦笑出声,说道,“倒是娘娘,日日在宫里,皇后娘娘今日既然能够亲自过来刺-激您,他日……也还不知道会说会做什么事儿,迫使您冲动。臣……只是为娘娘抱屈!”
云风篁也是苦笑:“二十一哥不必担心,刚刚你也看到了。本宫不是沉不住气的人……”
兄妹俩本来还要商议一下后续之事的,但彼此安慰了一番之后,都没了心情,云风篁也就挥手让谢无争退下了。
这天傍晚,绚晴宫传出消息,道是贵妃病倒了。
这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情,任谁赶着家族覆灭父母下落不明的噩耗,都不可能若无其事。
因为谢氏门楣并不高,整个家族之所以会被注意到,纯粹靠贵妃,如今贵妃病着,皇帝都在闻讯之后立刻赶回后宫探望,前朝后宫自然也不敢怠慢。
当天晚上,德妃率先登门,接下来几日,里里外外但凡有体面求见的,基本上都到了至少一趟浣花殿,没资格的,就走谢细雨或者谢无争的门路,各种厚礼流水一样送进去。
连翼国公都有些恻隐,托谢氏转达了一番慰问。
当然云风篁兄妹对此都懒得理会,云风篁起初还亲自见了一些人,后来全部称病不见了。
谢细雨谢无争则在开门接待了数日宾客后,收拾行李,丁忧归乡。
他们出发的那天,云风篁让清人去送。
清人回来的时候眼睛红肿着,说道:“驸马跟十八公子说,到时候会帮忙寻找婢子这些人家里人的尸身,单独收殓……”
“这是应该的。”云风篁闻言鼻中也有些酸楚之意冒出来,惨笑道,“稍安勿躁,咱们总归能够报仇的!”
清人狠擦了把脸,重重的点头:“婢子信娘娘!”
云风篁心中是密密麻麻的痛,既是为偌大家族的下场,也是为清人这些人的悲怆,更是想到昭武伯此举的毒辣所在:除却逼迫云风篁现在就开撕,不给她潜移默化改变淳嘉想法的机会外,也是为了让谢细雨、谢无争致仕!
想想看吧,本来谢氏子弟虽然众多,可是入仕的就没多少,其中发展最具潜力最有指望的,就是谢无争、谢细雨,前者贵为长公主驸马,论资质也是谢氏除了云风篁之外最出色的,后者不但是跟云风篁关系最为密切的兄弟,亦是崔琬的女婿。都联姻强大妻族,且被皇帝亲自开口许诺了前程……原本只要他们两个不犯傻,与云风篁一个前朝后宫互相配合,等到晋王长大些,少不得成就一番气候……
结果现在好了,偌大谢氏一夜之间灰飞烟灭,这样的惨烈,天下人同情谢氏的同时,谢细雨也好,谢无争也罢,能不返乡去给家里人处置后事?
尤其是驸马谢无争,他爹娘可是尸首都找到了,三年丁忧毫无转圜余地!
三年……就算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其实二十七个月就成,那也是足足两年有余!
这段时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
说不准宫里再来个厉害的新人勾-引走淳嘉,云风篁失宠了呢?
又或者晋王步上四皇子等人的后尘,说没就没了呢?
再或者……
云风篁依旧帝宠在身,晋王好好儿的,然而终归也是拖累了谢无争谢细雨三年的时间!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果然出身寒微了些,也许衣食住行形容举止可以在短时间里凭借天赋迅速改变、适应,但自幼耳濡目染的果决格局却不是能够轻易抹平的。
云风篁一直觉得自己哪怕在男子里,也决计算不得心慈手软了,这些年在宫闱里,也没少踩着别人,乃至于无辜者的尸骨与血泊前进,怎么也跟妇人之仁不沾边。然而比起昭武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到底小家子气了!
早知道她当初……贵妃眼神凌厉了一瞬,旋即归于黯然:事已至此,想那些也没什么用了。
只能接着手里这一局残棋,按捺着所有的仇恨冲动,走下去……
敏贵妃足足卧榻了半个来月,才勉强能够起身。
这半个月当中,秦王等皇嗣都推了功课,日日在榻前侍奉。
淳嘉但凡有空就会过来看望,倒是因此跟几个孩子关系更密切了些。
中宫不免有些担心,怕皇帝因此心里偏袒上了秦王他们,会疏远了跟嫡子的情分。但考虑到贵妃如今的处境,皇后也实在不好意思说什么做什么,倒是有点儿思念袁太后了。如果袁太后还在宫里,想必是比她还看不惯贵妃这样教皇帝牵肠挂肚的。
只可惜如今宫里的长辈只有太皇太后,人家压根不管事儿,专心在庆慈宫里颐养天年。
这时候昭武伯夫人求见,皇后就很为难,只道家里是来催促自己帮助嫡子们争夺帝宠的。
谁知道,母女会面之后,在昭武伯夫人的暗示下清了场,说的事情还要让皇后头大。
第331章 杀父之仇
“娘娘,事情怕是有点儿麻烦了。”昭武伯夫人蹙着眉,朝凤座挪了挪,方才低声说道,“刚刚家里接到你父亲那边送过来的消息,道是……大捷……”
顾箴心头一惊,忙问:“可是父亲或者隶儿出了岔子?”
“这倒没有。”昭武伯夫人叹道,“问题就是没有!”
皇后就不明白了:“韦纥犯我国疆、屠戮黎庶,甚至连贵妃的族人都惨遭毒手,这般情形之下,大捷怎么了?”
别说这种情况下了,平常时候,大捷也应该是好事吧?
“但这大捷之前,韦纥精锐无路可逃时,曾押了贵妃之父谢蹇出来谈判,勒令你父亲让路。”昭武伯夫人苦笑,“你父亲也知道贵妃的性-子,没敢一口拒绝,故此打算与对方虚与委蛇,试试看能不能寻机救下那谢蹇。谁知道……军中有将士,与谢氏差不多的情形,家中大小都殁于韦纥之手,甚至那士卒年轻,新婚妻子才有孕五个月,原本随他在盐州是不会出事的,却是贤惠,听闻翁姑染恙,不辞劳苦的赶去会州亲自侍奉汤药,却横遭此难……见你父亲当真跟对方谈判起来,只道你父亲慑于贵妃,打算妥协,心急之下,竟然……竟然……”
“猝然弯弓,当众射杀了谢蹇!”
接下来的事情也不用说了,昭武伯本来也未必肯放过对方,谢蹇还死了,那还顾忌个什么?
故此掩杀上去,取得了一场足以对君王臣民交代的大捷。
然而胜利之后问题来了,谢蹇死于众目睽睽之下,贵妃正得宠,又是个不好惹的主儿,不可能说不给她个交代吧?
这交代就很难办了。
皇后听得七荤八素,捏了好一会儿额角,才艰难问:“实在不行,将那士卒交与贵妃处置?说起来那也是个可怜人,兴许……兴许贵妃念在同病相怜的份上,从轻发落呢?”
这话她自己说的都没什么底气。
云风篁要是那么好说话,昭武伯夫人还用得着提前进宫来跟身为皇后的女儿通气?
再说了,那可是杀父之仇!
就算那士卒可能在不相干的人眼里情有可原,但站在云风篁的立场,若是轻易放过了杀害自己生身之父的仇人,天下人也要怀疑她的孝道。
但是在昭武伯的立场也很为难。
那士卒纵然有过,但一来心情可以理解;二来他身为主将,手底下的将士再不好,按照默契也该他来处置,而不是交给一个妃子发落。
问题是不这么做的话,云风篁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本来敏贵妃就深得上意,这会儿贵妃卧病这些日子,皇帝的怜惜之情越发浓郁,这种时候跟贵妃对上……
顾箴一阵无力,说道:“这样,让父亲将其驱逐出军中,尔后再押解来帝京,交与贵妃处置,如何?”
这么做虽然有些掩耳盗铃,但能保一点儿体面是一点儿吧……
“哪里有这么简单?”昭武伯夫人却苦笑着说道,“那士卒年轻啊,年轻人就是冲动……杀了谢蹇之后,你父亲让人看着他,打算等剿灭了那支韦纥军队之后再作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