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西和安妮听闻赶紧加快了脚步。
“舅妈让厨娘回来了?”
“没有,午餐是布鲁太太做的。”
“布鲁太太?”达西疑惑地皱了皱眉。
“是罗辛斯庄园的厨娘。”安妮解释道,“伯爵……舅舅的死事有蹊跷,伯爵夫人对曾经的仆人们都不那么信任了,尤其是入口的东西。”
这就是她将仆人们都暂时遣散的原因。现在,所有的仆人在伯爵夫人的眼中,都是犯罪嫌疑人和潜在的恶魔。
午餐过后,达西兄妹、德·包尔母女俩和伯爵夫人坐在客厅里说话。凯瑟琳夫人问起安妮和达西上午的行程,达西一五一十地回答了——但他并没有说他和安妮的谈话。
凯瑟琳夫人有点高兴,安妮大概知道她高兴的理由——她以为自己对表兄并非自己所说的那样排斥。
伯爵夫人有些疲惫,只说了一会儿话,就打算回房间休息。安妮不忍心让她独自一人消化失去丈夫的痛苦,这样只会越陷越深,很难再回到正常的生活。可伯爵夫人面露疲态,即便是坐在这里,都有些发蒙,眼睛无焦点地定在一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打算就这几天带乔治安娜回彭伯里庄园。”达西的话终于让她的思绪稍稍拉回,也立刻吸引了凯瑟琳夫人的注意力。
“我已经回来了,自此也没有再出去的打算。乔治安娜应当要跟我回家了,总没有让她一直打扰姨妈的道理。”达西对凯瑟琳夫人说道,“我对您的感激之情无言以表,假如不是您好心地将乔治安娜留在身边照顾,为她请来家庭教师教导,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心留她一人,也不会安心地在外游历……这些年,我能不顾一切地为自己的理想而活,这一切都要感谢您。姨妈,您有任何需要用上我的地方,请一定不要犹豫。”
“罗辛斯可不会因为多了一个吃饭的女孩儿就过不下去。况且,乔治安娜乖巧懂事,可不像安妮那样有自己的主意、也不听我的话。乔治安娜在我身边,倒像是我的女儿了。”凯瑟琳夫人瞪了一眼安妮,又立刻慈爱地看着乔治安娜。
乔治安娜红着脸坐到了她的身边,不舍地抱住了她的手臂。
“不过,你要问我有哪里用得上你……”凯瑟琳夫人拖长了尾音,视线在安妮的脸上一闪而过——她相信达西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凯瑟琳夫人摇了摇头,“这是哪里的话,我们是一家人,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安妮撇了撇嘴,并不说话。
“您是如此慷慨,可我却又有事要麻烦您。”达西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彭伯里庄园已经七年没有主人过问了,那些仆人虽然有雷诺兹太太的管理,却没有正经主人的拘束。况且我一个男人,也实在不好多加过问。”
凯瑟琳夫人闻弦声而知雅意:“你是个体面的绅士,万万没有自己去训斥仆人的道理……彭伯里庄园还没有女主人,我这个做姨妈的,自然要多替你分担考虑。”
达西又一次恭敬地道谢。
凯瑟琳夫人却顿觉一阵无力。达西这样的礼貌固然让她很满意,可这也意味着疏离和客套。再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她和达西面对面坐着,却没有一点沟通——连眼神沟通都没有!
“……彭伯里庄园如果有举办舞会的打算,我当然也是唯一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凯瑟琳夫人漫不经心地说道,接着,低头喝了一口茶,等待着达西的回答。
可达西什么也没有说,也只是低头喝茶。
安妮看着默不作声的费茨威廉夫人,忽而问道:“舅妈,您呢?要我说,您真的应该出门走一走,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春天来了,郊外的花也要开了。”
以安妮的想法,她很希望能带费茨威廉夫人去哈福德郡的玫瑰庄园放松一番。玫瑰的馨香能治愈世间大半的痛苦。
“彭伯里庄园时时刻刻都欢迎您,舅妈。假使您不愿意住在彭伯里庄园,那里附近有不少小庄园,有的连带着湖泊、有的建在半山腰上,是绅士和夫人们度假的好去处。”达西也劝说道。
费茨威廉夫人却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们的好心,可我和劳伦斯也已经有了打算……我们决定回乡下的老宅,劳伦斯也已经派人过去收拾了。”
“老宅?!”安妮惊道,“我还没有听劳伦斯表哥说起……他不是已经加入了上议会?劳伦斯表哥也不留在伦敦了吗?”
“劳伦斯有他的打算。”费茨威廉夫人苦笑道,“圣诞节前,我们就已经打算在春天搬回老宅,可谁知道,伯爵他……不过,劳伦斯告诉我,他的计划不变。至于他的工作,我想,他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法吧。就算不去议会,伯爵祖上留下的产业也够让他操心的了。”
安妮不知道该说什么。
伯爵府一家搬到老宅去,就好像断掉了她与伯爵、与伦敦的一切联系和过往。她也能理解费茨威廉夫人的决定——任谁都无法在丈夫去世的宅子和房间,开开心心地住下去。
可是,一切都发生地太快,让她毫无准备。
“……劳伦斯表哥还没有成婚,他仍然要错过今年伦敦的社交季吗?”安妮终于想到了一个拖延的理由。
“劳伦斯的想法,我清楚,你也清楚。”
“他还在为了坎贝尔小姐……”
“劳伦斯流淌着他父亲的血,一样的痴情。”费茨威廉夫人叹了一口气。
“那个坎贝拉小姐也太傲慢挑剔了!劳伦斯这么英俊、优秀,又有爵位在身,我想不出有任何理由可以让她拒绝他。”
“是坎贝尔,妈妈。”
“噢!坎贝尔?……好吧,坎贝尔小姐。我还记得这个人,当初罗辛斯的宴会上似乎有她,那么沉默寡言的一个人,长得也不如我们家的孩子好看,唯一的优点就是钢琴弹得不错。怎么,劳伦斯那时就看上她了?”凯瑟琳夫人有些不敢置信。
“妈妈!”安妮按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
费茨威廉夫人脸色不太好,却没有反驳。
达西清咳一声,打破了略显尴尬的沉默:“既然舅妈和劳伦斯表哥都决定要回老宅,那么也要尽快收拾起来了。您计划什么时候出发呢?”
“就在一周后。”
“啊!时间那么紧张,那我……”
“安妮,亲爱的,你和你的母亲就和达西一起去彭伯里吧。我还在呢,劳伦斯也已经为这件事计划很久了,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费茨威廉夫人打断了安妮的话,“这些年,你和你的舅舅感情深厚,我也把你当作我的孩子。假如真的有麻烦,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安妮只好点头。
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达西作为唯一的男士,立刻起身朝门外走去。不一会儿,他取了一封信回来。
“这是……给安妮的信。”达西看到信封上的字迹后,挑了挑眉。
“我的?”安妮有些意外,竟然有人知道她在这里,还往这里写信?
她接过信,刚看了信封,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快速地看完信后,安妮对凯瑟琳夫人说道:“班纳特邀请我五月份去参加舞会。”
“噢?哈福德郡的班纳特?”
“是的,妈妈。班纳特小姐成年礼的时候曾经邀请过我,您还记得吗?”
“那可是个美人,怎么,她还没有把自己嫁出去吗?”
“以班纳特小姐的美丽和贤淑,她尽可以好好挑一挑的。”安妮一边折起信纸,一边说,“这次,班纳特家要办一场舞会,伊丽莎白也要参加。”
“班纳特家的老二?”凯瑟琳夫人嚷嚷了起来,“真是不知礼数,老大还没有嫁人,妹妹怎么也能开始社交?现在遵循礼数的人可越来越少了,放在从前,这样的人家是要被人嘲笑的!”
“您也说了,那是从前。”
凯瑟琳夫人皱起了眉头:“那她来邀请你,是为了什么?你可还没有过生日呢!”
“我和伊丽莎白同岁,她有些紧张害怕,就想我陪她一起。”
“真是异想天开!”凯瑟琳夫人气得鼻子都鼓了起来,“你不许去,除非在你生日以后!再说,以他们那样的人家,举办的舞会上能有什么配得上你的绅士!”
“妈妈!”安妮哭笑不得。
“班纳特先生应该认识不少年轻优秀的绅士吧,他难道不会为姐妹们张罗?”达西忽而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