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就我一个。”青年恢复了几分镇定。
计都没有回答,只是专注看了那青年片刻,直看得青年又慌地手足无措起来,才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白护。”青年答道,声音中有一丝紧张。
“白护,你回去好好修行吧,不要再跟着我们。”
名为白护的青年妖怪低了头,司凤看不清他的神色,不过那瞬间委顿的身形也不难猜出他此刻的心情,司凤轻叹了口气,计都揽住司凤的腰,两人驾云腾空离去。
路上,司凤忍不住问道:
“为何拒绝他?看得出来,他修为很高,你连浮生都能收作徒儿,为何不能留下他?”
计都想了想,说道:“我从他眼睛里看到了犹豫,也许还不到时候。”
司凤有些了然,便不再多言,很快,两人回了小居。远远地,一丝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小屋周围所布结界居然消失了,若有人想要破坏结界,计都必然有所感应,然而结界不知何时完全消失,他却一无所觉,更糟的是,他寻不到羲禾的气息。
小院中站着一个身影,却不似羲禾,那人转过头来,是浮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
各自成长
羽明仙君蹲在一个石墩子上,他左手支着下巴,右手百无聊赖地捡起地上的石子投向洞外的湖中,不时苦着一张脸回头看看不远处坐着一动不动的小身影,忍不住又长吁短叹起来。
这里是一个叫离泽宫的地方,显然废弃已久,荒草都已经有半屋高了。这石窟位于离泽宫后山,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过看那小姑娘失魂落魄的样子,再联想前几日发生的事,不难猜出这地方可能与谁有关。
他忍不住用手揉了揉脸颊,心想他与这小姑娘到底是什么奇怪的缘分,怎么每见她一次,他便要做一次恶人。
一日前,他与众师兄妹正式拜过师父后,就悄然离开了三十重天,先是去了魔域,却被告知魔尊不在,他思索一番刚从彤霞那了解到的信息,便去了那山中小居。结果,嘟嘟没见着,倒是又见到了羲禾,这小姑娘托着腮坐在屋外的台阶上,然后不知怎么地他就用他压箱底的神器化去了结界,又鬼使神差地陪着她一路来了这个地方。
这一路上兜兜转转,羲禾都显得很急切,可真正到了离泽宫大门她却又有些不敢进去,而当她终于鼓起勇气冲进去,面对着这怪石嶙峋冷风呼啸空无一人的石窟时,她又似乎立刻平静了下来,她不哭不闹平静地在石头上坐了两个时辰,“小话唠”变成了个木然的“小哑巴”。
羽明困意袭来眼皮沉重,他打个哈欠勉强保持清醒,又抬眼瞧了一眼湖对岸,估摸着嘟嘟和禹司凤应该也快找到这里来了吧,想必这次他又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羽明仙君又想哀叹了。这时一旁的羲禾突然开了口,吓了羽明一跳,他赶紧竖起耳朵认真听,小姑娘似是在对他倾诉,又似乎只在自言自语:
“爹爹答应带我去看娘亲,我好开心,心里又急切又不安,我用心记下了路线,就是想以后想念娘亲时可以来悄悄看看她。”
“娘亲的样貌我一直牢牢记在心底,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这些天我每回想起她,她的面目都越来越模糊,我反复在心底描绘,还是模糊地看不清。”
“每年我生日时,娘亲都会用传音铃祝我生辰快乐,这是我与娘亲之间的一个小秘密,可是我已经好多年没有收到娘亲的祝福了,我其实早已经意识到,也许娘亲已经离我而去了……”
说到后来,小姑娘声音中有一丝哽咽,她将头埋进了双膝之间,闷闷地说:
“人死了,还可以转世重生,神仙消失了,却再也回不来,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离开……”
羽明仙君静静听着,他其实并不能共情,他似乎生来就一直是一个人,虽然后来有了师父和师兄妹,彼此信任熟捻,但相比亲情来还差得远,哪怕有一天师父应了劫,他也许会悲伤难过,但却绝不至于不理解不接受的地步;又也许他本就是这样一个寡情的人,如果换做他师妹彤霞,可能又是另一番光景。
“应运而生,应劫而逝,大抵神仙都会有那一天,或早或晚而已,这便是天道法则,连天帝都以无为顺应天道,何况我等微末小仙呢。”羽明仙君抬头观天,自嘲一笑。
“爹爹和嘟嘟他们有一天也会消失吗……”羲禾喃喃自语。
羽明仙君头一次收起吊儿郎当的神情,有些郑重地点点头,突然他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太消极了,赶忙安慰小姑娘:
“你也别太难过了,你仔细想想,你娘亲她从来也没有消失啊,她有你和你爹爹,还有那么多亲人朋友,你们都记得她,永远不会忘记她,她会永远活在你们心里不是吗?”
他已经从彤霞那里了解了他们所有的故事,禇璇玑无疑是幸福的,亲情友情爱情,她被人爱着期待着,连无人在意不被期待的罗喉计都也在最后成全了他们。但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太美好的东西都不会长久,有缺憾地活着也许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羲禾没有说话,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双手环着膝头,似乎沉浸在心事之中。羽明看着她,觉得这个小姑娘好似在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眼中少了些天真自然和无忧无虑,却也多了一份坚定沉静。
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洞窟之中更是昏暗潮湿,羽明仙君担心羲禾怕黑,凭空变出几只火把插在石缝之中,一阵风刮来,火苗跳跃挣扎,终是险险稳住没有熄灭,火光平稳下来之后,地上多了两道影子。
羽明心底叹息,到底是来了。
看到来人,羲禾缓缓站起了身,司凤上前紧紧将她拥在怀中,轻声道:
“对不起,小禾,我不该骗你。”
羲禾闭眼感受着这个温暖的怀抱,良久之后,她抬起头,绽放一个笑脸说道:
“我们回家吧。”
羽明仙君一直在留心注意着计都,灯火昏暗,看不清嘟嘟的神情,只有那双美丽的眼睛,火光映照在其中跳动闪烁,显得异常温暖明亮。羽明忽然忍不住想着,当年被柏麟背叛,抽筋剥骨时他有多痛;心魂被封千年,亲族被自己屠尽,当时他又有多恨;中天殿中,他面对一群满口道义却个个恨不得他立即消失的所谓“亲人”,又是何等的孤寂落寞。想到这些,他的胸口竟也涌起了阵阵不适,陌生的情绪在蔓延,他一向万事不过心,这都有些不像他了。
这时,羲禾来到计都身前,她伸手拉住他的手,计都微微俯身,羲禾轻声问道:
“嘟嘟,那天在这里……是不是你?”
计都自然明白这句话是在问什么,他点点头,目光温和坦然。
羲禾眼神纯澈,真诚说道:“谢谢你,嘟嘟。”
这时司凤来到他们身边,羲禾另一只手牵起司凤,他们三人便要离去。一旁被全程无视的某仙君尴尬地挠挠头,还是决定出声打破这温馨一幕:
“那个……嘟……阿不是,魔尊!烦请留步,小仙有话要说。”
计都疑惑转身,自己没因他三番两次拐跑羲禾找他麻烦,他倒自己上赶着找存在感来了。
羽明仙君笑容满面,他手指向空中一点,一道微光闪烁的灵力信笺在空中铺展开来,那信笺上的字极是纵情豪放,宛若游龙腾蛟,又似枯藤老树,根本认不得!羽明轻咳一声道:
“此乃我师父北极天君亲笔战帖,特邀尊驾改日再战。”
计都毫不犹豫道:“他不是我对手,不必再战。”
说罢三人驾云而去,留下一脸“果然如此!”表情的玉米仙君。
最近在天界发生了两件为众仙津津乐道的大事,这在一潭死水的天界可以说着实掀起了几道大浪。这第一件嘛概括来说就是北极天君他老人家又再次出山了!天界众人本是人人自危,个个躲在府中闭门谢客,哪知几日后,有消息灵通者奔走相告,天君出山后第一个下战帖的对象居然是魔尊?!这下好似炸开了锅,天界翘首以盼等着看热闹的仙无数,结果更劲爆的消息传出,罗喉计都拒绝了!并且放言天君不是他的对手!这……脾气一向火爆说一不二的北极天君能忍?这事让他们传得天花乱坠,天界众人兴致高昂,就等着后续发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