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楚英:“……那……就没别的办法了?”
周菀想了想,含糊道:“我……我再看看,或许能再控制一下毒素。”
见她神情忽然有些古怪,冯楚英脸色也有些古怪起来。
不过小王爷多精啊,张口就来:“假如他的妻子也与他一样百毒不侵,是不是就没关系?”
周菀想也不想地摆手:“不行不行,我不可能成亲的,我还要把周家医术发扬光——”
她话没说完就知道上套了。
冯楚英两眼望天:“我倒是也没说是你……”
周菀生气了,她就讨厌这些心眼儿多的人!
烦人!
奉山坞的人被程叔的人联系了西京城府尹,安置在城中一处空宅之中,西京城的锋镝驿接到消息之后,日夜派人盯着,一时倒是没什么动静。
小琀自打眼睁睁看着无妄圆寂,便再也没说过一句话,但大约是如今婉莹和尺玉各怀心思,自顾不暇,竟然也不再管他,他便时常跑到宋珩几人的住处,一言不发地跟着宋珩。
等到周菀为奉山坞众人拔毒完毕,宋凌又亲自去了一趟锋镝驿,将奉山坞的事情全权交给他们处理,西京城的事情便都算了了。
最后的行程是把无妄的骨灰和舍利送到承平公主的墓中与她合葬,临走那日,却发现小琀像个小尾巴一样一声不吭地跟了过来,出乎意料,婉莹公主竟然也没有阻拦。
婉莹公主如今大势已去,尺玉既然早有夺权之心,暗中的布置必然只多不少,婉莹公主枯守西京道,如今上师圆寂,她唯一还能依仗的,便只有手中的各地势力网,但这些网与她之间并不是完全的从属关系,她对他们的关系更多的是合作,而非驱使,再加上宋琮以成商会为线头,扯出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势力,一一清缴之下,如今整个败寇组织,还没被查出来的,都忙不迭地选择了蛰伏。
宋凌先去了西京道界碑,给立在界碑旁的关山恭恭敬敬磕了头,云无心站在最后,只他一个没有下跪。
云无心的目光落在宋凌的背影上,西京道粗粝的风一吹,他便红了眼睛。
关山和宋凌之间的感情,他曾经疯了一样地嫉妒过,可到如今再回想起来,却觉得十分可笑。
关山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他的诞生,只源于一个女人的狂妄嫉妒心,关山做错了什么呢?他不过是一个颓靡了二十年,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自己内心的阴暗面的普通人罢了。
一个与他一样,有着嫉妒心、阴暗面,但同时又放不下兄弟情义、家国情怀的普通人。
说到底,都是凡人。
有人生来纯粹,便有人生来矛盾。
每个人走的,都是自己所要修行的道。
离开的时候,小琀突然道:“他是神?”
他指的是关山。
宋珩笑了一下:“对,他是神,他是守护界碑的神。”
小琀眼睛亮亮的:“我也是神。”
“你也喜欢被人拜吗?”
小琀用力点头。
他喜欢给人治病,喜欢治完病后被人当成神一样崇拜。
宋珩拍了拍他的头:“那你还要学很多本事,才能成为真正的神。”
小琀似懂非懂地点头,乖乖牵住宋珩的手跟着往前走。
去承平公主墓前,他们特地去了一趟周家老宅,采了鲜花。
祭拜完毕,几人自觉下了山,只留下宋凌和冯楚英两人。
承平公主的墓穴是一个天然的山洞,洞口封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在外面是关山背上来的山西黑曜石的巨大石碑。
宋凌绕到石碑后面,寻了个好发力的角度,低喝一声,便将巨石挪开了足够一人进出的洞口。
他伸手拉住冯楚英的手:“走,咱们送父亲进去。”
•
汴京。
靖海王世子尚未正式觐见过皇帝,岭南权柄尚未划分清楚,竟然就病逝了,朝野上下被这一爆炸性的消息给全震懵了。
他们三五成群拉帮结派明争暗斗坐山观火的,到底图个什么?
有人心想,莫不是这小皇帝釜底抽薪,既然不能解决问题,那就解决带来问题的人?
也有人心想,这该不会是冯家的什么圈套,想要借此挥兵北上,打着为世子讨个公道的幌子进京造反?
更让人着急的是,这帮朝臣根本见不着小皇帝本人,奏章雪片一样飘进避暑的行宫,可除了几个油盐不进阴阳怪气的大太监,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
更别说那几个大太监还是见了鬼的武艺高强,有武将带着亲兵想要强闯,结果拢共两个大太监,其中一个没出手,另一个三两下把亲兵胳膊全卸了丢出门去,岭南冯家谋没谋反不知道,那武将差点就被大太监扣个谋反的帽子。
如此朝臣们忐忑不安地等了几天,暗地里让各家的眼线从岭南打探消息,发现冯家竟然也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在按照规矩办丧仪。
这就更令人迷惑了。
如此过了半个月,已经到了九月初,终于捱到皇帝避暑回京,汴京卯时的钟声刚响,乾圣殿外已经站满了朝臣。
宋琮揣着手,与几个月前毫无二致,目光冷飕飕地从各人身上瞟过,意味不明地露出一丝冷笑来。
………………
快结束了快结束了终于快结束了啊啊啊感觉写了一辈子
第一百零一章 他们走过的最长的路……•★
时隔快两个月的大朝会,众朝臣内心惴惴,谁也不知道喜怒无常的小皇帝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除了一向被文官派系排斥,又被武馆派系看不起的户部尚书沈大人,胖墩墩的身体比之两月前又圆润了几分,站在前排角落里乐呵呵地毫无压力,看得别人直生气。
“今日大朝会,头一件事,咱们来聊聊岭南。”小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来吧,都说说,你们觉得岭南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众臣不明所以,说聊岭南,大家第一反应都是靖海王府,怎么现在皇帝却让大家说说岭南这地方了?
不知道小皇帝葫芦里卖什么药,就不敢胡乱开口,好一会儿,一向佛系的右相呵呵笑道:“早年老夫游学四方,曾在岭南逗留过数月,当地气候宜人,物产丰富,尤以瓜果为甚,老妻年轻时格外喜欢,后来我们回到汴京,恰逢老妻怀上长子,开头几个月,那是吃什么吐什么,唯独就只想吃岭南的荔枝,我记得,那年我才刚刚入仕,在户部当个五品官,一年的俸禄,几乎全部用来买荔枝了。”
小皇帝眉梢一挑:“五品官的俸禄也不算低了,这荔枝虽然稀罕,但如今汴京城中也有售卖,朕偶尔出宫也尝过,价格确实不菲,但还称不上昂贵,怎么当年的荔枝竟有这么贵吗?”
右相捋了捋胡子:“皇上有所不知,这荔枝,又称离枝,是出了名的难以保存,一旦离开枝头,一日则色变,二日则香变,三日则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
右相是翰林出身,喜欢掉书袋,平日里遇上针锋相对的大事,他总是一副隔岸观火的态度,聊起这些鸡零狗碎的玩意儿,他倒是头头是道。
“当时岭南和汴京之间商道未通,这路途遥远,荔枝难以运输,只有一些豪富之家,利用水道走商,将荔枝连着粗壮的树枝摘下,以碎冰包裹,日夜兼程,这才能做到三日内运送至汴京,即便如此,往往十不存二三,买家都是提前订货,货到之后连夜分拣送货到家中。”
右相笑着摇摇头:“也亏了这荔枝,我那老丈人家原本还看不上我这个穷女婿,后来见我为了妻子一口吃的宁愿搭进去一年俸禄,还不顾脸面去找同僚借钱周转,老丈人方才认可了我对老妻一腔真心呐!”
他说得有趣,把整个朝堂的气氛都炒得热乎了起来,有工部的老臣笑着搭腔:“皇上,微臣可以证明右相说的都是真的,因为微臣就是被他逮着借钱的那个。”
朝堂上众人哄堂大笑,就连皇帝眼里也罕见地浮起了笑意。
右相隔空对那工部老臣拱拱手,一派和气。
等到笑声渐落,小皇帝又问道:“那为何如今荔枝价格却便宜许多,便是富裕些的百姓家,夏日里也能买上一两次给家中小儿尝尝鲜?”
右相捋了捋胡子:“这臣也是知道一二的,最近几年,听闻岭南商道大兴,修路造桥,开拓水道,大大提高了岭南往各地的运输速度。这荔枝好吃,人人喜欢,而且唯有岭南有产,售卖到外地,这价格能翻上十倍不止。利润驱使之下,当地百姓便大肆种植,等到荔枝成熟的时节,果农定好时间,商队准备好车马船只,荔枝离树之后三个时辰便可出岭南,产量大、运输效率高,加上保存方式也有些许改进,这荔枝的价格自然便降了下来。不过饶是如此,我听闻贩卖荔枝的利润依然相当可观,专门贩卖荔枝的商队,仅靠每年夏季那三四个月,便可挣足一年的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