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子苓眉心一颤,震惊地看向蓝景仪,随后是从心里翻涌而出的怒火,“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要我深感愧疚?让我痛哭流涕?让我去哀求蓝思追获得他的宽恕?!蓝景仪,不要因为你护着蓝思追,就认为其他人也必须护着蓝思追!!”
蓝景仪头疼,“我并无此意。”
“并无此意?”蓝子苓冷笑一声,“整个姑苏蓝氏谁不知道你有多关心蓝思追,当年挨的鞭子戒尺还没挨够,还要再挨几鞭?!”
蓝景仪越发头疼,“子苓。”
“谁都知道你蓝景仪犯的家规最多,但他们都不知道你犯的那些家规都是为谁犯的,就连蓝思追都不知道!”蓝子苓脸色阴沉,“你明明知道游仙之体需要安心静养,你倒好,哪里有危险你就往哪里钻,生怕自己活的时间久吗?!”
蓝景仪叹气,“子苓啊……”
话未说完,就被蓝子苓再次被打断,“怎么,我说的哪里不对!”
蓝景仪:“……”说实话,谁能知道姑苏蓝氏出了名的新一辈医修典范蓝子苓公子每次炸毛都要炸得周围人齐开花——准确而言,周围人特指蓝景仪。
第72章 风波翻涌
云梦莲花坞
仙门百家各个宗主看着温宁扶着头重脚轻晕乎乎的蓝思追走下船,纷纷扭过头,破有一种眼不见为净的架势。外加狠狠瞪一眼跟在鬼将军身边好奇打听事情的自家孩子,真心地恨铁不成钢。
被长辈们瞪了的小辈们不以为然,毕竟鬼将军软趴趴的性子他们早就摸清楚了,而在乱葬岗上鬼将军对他们的保护他们也是记在了心里,再者说,身为仙门百家中年轻一代的他们自幼接受了不少课程,心智不可小觑。如今知晓十六年的事情有疑,而自家长辈恰恰是经历过十六年那场祸事的一批人,他们目前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自家长辈,但又不可能真的同长辈大吵一架。既然如此,也只能暂时不与长辈见面,自个儿好生思索一番,理清楚思绪再同长辈交谈十六年前的事情。
换而言之,眼不见为净。
也是一脉相承的态度了。
想到这,再考虑到蓝思追有温宁照顾,而这里又是云梦江氏的地盘不会出现什么危险,自家长辈更是有要事要商量,不可能顾得上自己,于是无事可做的仙门小辈们纷纷同蓝思追和温宁行礼告别,三三两两地结伴走进莲花坞里,分散开去。
蓝思追含着果脯,偶尔咬一下,酸溜溜的汁水渗出来,激得蓝思追清醒了几分,也压下他心里的焦虑不安。
蓝思追回头,正好看到魏无羡和蓝忘机走过来,“含光君,魏前辈。”
“思追儿,”魏无羡看着蓝思追,眼神柔和了些许,抬手摸了摸蓝思追的头,忍住了拥抱蓝思追的冲动,声音里盛满了笑意,“怎么不进去?江澄可是在莲花坞里给你们留了房间的。”
蓝思追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抬头望了望后面,魏无羡和蓝忘机已经是后面下船的人,如今没下船的只有姑苏蓝氏那条船上的族人了,“我等等景仪。”
魏无羡弯了弯眉眼,“成,等你等到景仪后就直接回你们的房间,我和蓝湛需要去和江澄他们商量接下的事情。”抬眼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江澄和金凌,魏无羡朝两人笑了笑,然后微微侧过头,“蓝湛,我们走。”
蓝忘机微微颔首,看了眼蓝思追,“思追,近日你多留意景仪。”
蓝思追不解,但仍是乖巧点头,毕竟他从小到大都陪伴在蓝景仪身边,现在只是需要他再留意一点儿罢了,并不会影响他。
待魏无羡和蓝忘机走后,蓝思追又等了会儿,只见蓝启仁带领着其他族人走下船,连忙上前几步,抱剑拱手行礼,“蓝先生。”
蓝启仁看向蓝思追,原本紧皱的眉微微舒展,“怎么站在这里?别着凉了。”
蓝思追抿抿唇,“我在等景仪,”说着,目光在族人中搜索一番,却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人影,有些疑惑和担心,“蓝先生,景仪他不是去找子苓了吗?”
蓝启仁微微沉默,“景仪和子苓先下船了。”说完,他抬手摸了摸蓝思追的头,“最近这段时日你辛苦了,先去休息,等会儿景仪就会去找你。”
蓝思追愣了愣,待回过神后再次行了一礼,“是,蓝先生。”目送蓝启仁和族人走进莲花坞里,蓝思追才缓缓直起腰身,眉头紧锁。
温宁望着蓝思追陷入沉默,有些犹豫地开口,“思追公子?”
蓝思追抬眸,看到温宁担忧的样子,抿唇笑了笑,“温前辈,我们先回屋吧。”
蓝思追同温宁避开修士,在云梦门生的指引下回屋。
待蓝思追端坐在案塌前,他终于忍不住幽幽的叹了口气,目露忧色。
他和景仪自幼相识,虽然景仪性格跳脱,但从来不会再未告知自己原因的情况下离开自己,更何况景仪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会等他,又怎么可能会先行离开?
除非……是出了什么意外。
莲花亭里
蓝子苓扶着真的出了意外的吐血吐得快怀疑人生的蓝景仪,自己脸色苍白得好像他才是那个吐血的人。
蓝景仪颤巍巍地抓着蓝子苓的手臂,免得自己直接跪下,锤了锤似乎骨头都碎了的腿,默默吸了口气,抬眸,笑得灿烂,“子苓啊,青姨有没有告诉你,等我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时,还能用什么药来压制?”
蓝子苓红了眼,恨声道:“订好棺材得了。”
蓝景仪笑着呛咳出一口血来,“给我订副冰棺好了,别埋在地下,我还是挺怕黑,就把我安置在后山的那个山洞里,逢年过节隔三差五记得来给我烧柱香啊。”
蓝子苓顿时额角青筋一跳,“蓝景仪——!!!”他气得声音都在发抖,恨铁不成钢地紧紧箍住蓝景仪的手臂,手指几乎深深地陷入蓝景仪的胳膊里,咬着牙,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是这般万事不放在心上的吊儿郎当样!”
“啧啧啧,”蓝景仪抬手捂住耳朵,挑眉,眉眼笑意灿然,“子苓啊,事到如今,哭已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了。”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蓝子苓的眼睑,蓝子苓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脸上一片湿润。
蓝子苓闭闭眼,没有后退,而在站在原地给蓝景仪支撑,惨然一笑,“蓝景仪,你果然够狠心。”
替蓝子苓擦拭眼泪的指尖微微一顿,蓝景仪垂下眼帘,默然无语。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蓝思追。”
蓝子苓侧开头,不愿看蓝景仪,“除了族中长辈,我是第一个知道你活不过舞象之年的同辈。我娘亲告诉我,她会救你;蓝老先生搜寻古籍,泽芜君和含光君这些年来四处搜寻灵药妙方,他们会救你;你的父母双亲前往九州,只为救你。唯有我,明明知道你的宿命,却没有任何办法来救你。我只能盯着你吃药,只能在你灵识失守时为你弹奏《春江花月夜》,只能时时提醒你不要去冥室,只能修习医术随身携带各种灵药以防万一。”
“我知你会死,却无能为力。”
“我也知道你不顾自己而为了蓝思追铺下后路。”
“两百戒尺,一百戒鞭,你护得蓝思追得到族中长辈的庇佑。”
“十六年相伴,你护得蓝思追得到族内子弟门生的认可和尊敬崇拜。”
“蓝景仪,”一抹嫣红泌出蓝子苓的眼尾,浓浓的自嘲与悲意漫出眼眸,“唯有我这个知情人,一直被你忽视。”
蓝景仪哑然,“子苓,我……”
“景仪,”蓝子苓打断蓝景仪的话,“你知不知道,族中长辈每次提醒我若你死去,我就必须担任下一任宗主时,我有多想告诉他们,我愿意成为副宗主,辅助你掌管姑苏蓝氏,而不是成为宗主,接受蓝思追的辅助?”
“我一直恨着蓝思追,凭什么他能处处被你维护,凭什么他能得到你处心积虑为他谋划下的大好前程,凭什么,他能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你的宿命,不知道你为他谋求的未来,更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份——他凭什么能被你这么护着,而我却什么都得不到?”
蓝子苓闭上双眸,虚弱地靠在蓝景仪的肩膀上,有温热的液体浸湿了蓝景仪肩上的衣料,“我只想要你能活着,好好的活着。就算你天天触犯家规,就算你闹得云深不知处不得安宁,就算日后我成为副宗主也不得不为你这个宗主收拾烂摊子,我也想要你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