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啧啧”两声,“可那件事要真是你做的,你也不会这副模样跑来找他……”
江让没心思听秦云开说那些有的没的,只怕秦云开因为那件事不罢休,问道:“你是来找他的?”
“找他也行,找你也行。”秦云开站直了身子,往江让这边走了两步。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米多两米的距离,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到好处:“慕羽不演戏了,工作室解散了,微博也注销了,但是他跟星光的合约还有二十三年。我要是告他,能让他倾家荡产,什么都剩不下。”
他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了抬眼,“你的电影他不是也没拍完吗?一起告?”
“《九天月》不拍了。”早在慕羽的工作室发微博说他不拍戏了之后,江让就把这个项目给取消了。
当初做这个项目就是为了慕羽,既然慕羽都不演了,他也就没有必要再拍了。
秦云开倒是也不在意,“那没关系,我自己告,反正……”
“你要多少钱?”江让没让秦云开把话说完,“违约金我付。”
秦云开怔了一瞬。
他猜到江让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告慕羽,还等着江让提条件呢,没想到江让居然直接说要帮慕羽付违约金。
回过神来,秦云开微微摆手,“如果你不想让我告他,那我们就换个玩儿法,你也知道,我不差钱。”
江让冷笑了一声。
绯雪惹了麻烦,连带着他们经销的品牌也受了影响,最近秦氏麻烦不少,甚至连股票都跌了,现在秦云开还能说这种话?
行吧,秦云开说不差,那就不差吧。
见江让没有要搭话的意思,秦云开继续道:“可慕羽就不一样了,我要是想整他,一份诉讼能让他什么都没有,而他和你之间的关系要是被人知道了,他可就活不成了。”
江让抬眼。
秦云开看到了江让眼中的怒气,而这正是他要的,“前段时间他在微博表明性向,流言蜚语现在都没停,要是让别人知道他还介入别人的婚姻,那那些人的唾沫星子还不淹死他?你说,到时候他会不会自杀第三次?”
江让插在口袋里的手攥成了拳头,说话泛着狠:“你想怎么样?”
秦云开等的就是这句话,见江让问了,他神情轻松了,下巴都抬起了一点儿,“慕羽可是为了你连命都差点儿没了,两次。”
“你到底想怎么样?”
“简单。”秦云开点了一根烟,隔着烟雾去看江让,“城外七十里有座山,叫穹山,你知道吧?”
江让没说话,觉得秦云开那烟味呛得恶心,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秦云开倒是也不介意,继续道:“穹山山体陡峭,从山脚到山顶,只有一条盘山公路。我们来赌一把,你要是赢了,我无偿跟慕羽解约,并且对你和慕羽的事守口如瓶。”
江让没问别的,只问赌约:“什么时候?怎么赌?”
“下周三下午三点,开辆好车过去,一个人,我在那儿等你。”
秦云开说完,上车走了。
临开车前,他还落了车窗,朝着江让笑了笑。
他那话是什么意思,江让明白。
江让站在原地,点了一根烟,一口接一口的抽,两分钟就抽完了。
然后他开着车,去了玉色。
自从慕羽出事以后,他就天天喝酒,很少有清醒的时候,今天来了公司不算,还一到公司就把孟昕叫进了办公室,半个小时以后孟昕才出来。
然后顾长林进去了。
江让站在窗边想事情,见顾长林进来了,问他:“有事?”
“啊,有。”顾长林挠了挠耳后,有些为难似的,“江总,你跟慕羽到底怎么回事啊?”
最近他约杨晓都约不出来了,甚至打电话杨晓都不接了,很苦恼啊。
江让看了看他,“怎么了?”
“没,就是……关心上级。”顾长林回答。
江让笑了,“杨晓是因为我迁怒你,你在她面前别帮我说话,跟她一起骂我就行了。”
“……”顾长林眨了眨眼睛,立马表忠心,“江总,我从来没有……”
“我知道。”江让打断了顾长林的话,叹出一口气,“是我的错,她骂我什么都是应该的。出去吧。”
顾长林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先出去了。
临出门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江让侧身站在落地窗旁,头抵在玻璃,看着窗外的风扬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午回到临江阁,江让把见到秦云开的事说了,苏兰嫣问他:“你要去?”
“要去。”江让看着手里的照片回答。
那是他放在皮夹里的照片,放了八年。
照片上的慕羽很年轻,二十岁的人,朝气蓬勃的,笑容干净又纯澈。
苏兰嫣拿出手机点了两下,脸色不好,“天气预报说,下周三有暴雨。而且秦云开阴险狡诈,也许会玩儿阴的。”
“没关系。”他抬起眼来,看着面前的女人,“他为我做了那么多,就算为了他死,也是应该的。”
苏兰嫣抿了抿唇,“你就那么爱他?”
江让眼睛是红的,“我爱了他十年,毁了他七年……你不知道那种感觉。”
晚上,江让又去了慕羽那儿,但是他没上楼,他就在楼下,坐在车里抽烟,一根接一根,抽了一个晚上。
接下来的几天,他白天会去公司,晚上基本上都是待在慕羽楼下的,仰头看着那扇窗里亮着灯,他的心里好像就能安定一点。
他一直以为掩饰得很好,不管是刚回风扬的时候,还是前几个月的相处,猜忌也好,防备也好,目的也好,他都以为慕羽看不出来。
可是其实慕羽什么都是知道的。
慕羽知道他在报复他,也知道从江州回来以后他在防着他,慕羽说得对,他的心里一直都是有芥蒂的。
慕羽曾经试过跟他说当年的事,但是他没听,他打断了,他不想听慕羽说。
他觉得过去了,他不想再提,导致那件事情没有说开,在他心里,当初害他的人、想他死的人,一直都是慕羽。
所以后面只是一张配方,就能把所有陈年旧怨全都掀起来,让他血气上涌,乱了所有方寸。
这么多年了,他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害了慕羽,一次又一次。
江让擦了一把脸,掌心是湿润的,带着温热的液体。
他突然想起来,当初苏兰嫣去找他的时候,他说:“我恨他们,哪怕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是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我一定会回去报仇!”
苏兰嫣靠着窗坐着,长发披散着,叠着腿说:“你跟我回苏家,不用十年二十年就能报仇。不管你做什么,苏家都是你的倚仗。”
他那个时候是真的恨慕羽啊,恨到把心里那份爱都给刻意的忽略掉了,回到风扬以后,一次又一次的去刺慕羽的心,一次又一次的去践踏慕羽。
他不高兴,看着慕羽哭不高兴,看着慕羽求他不高兴。
好像什么都是假的。
只有把慕羽压在身下的兴奋是真的。
可他不想承认,每次一有点事,他就开始怀疑慕羽。
慕羽说得对,他从来不信他。
从来都不信。
抽了两根烟,突然想听慕羽的声音,他踌躇了半晌,还是上了楼,去了慕羽家门口。
他没有按门铃,就站在门口,隔着门听着。
屋子里突然传来了两声狗叫,是小芦苇,接着是杨晓的声音:“慕羽你又输了,你这个地主怎么每次都输?”
慕羽:“啊,我打得不如你们好。”
方子先:“没事,再来。”
杨晓:“子先你好好洗牌啊,别每次都把地主牌发给慕羽。”
方子先:“我的错我的错,这次一定好好洗。”
杨晓:“你也是,你争点儿气啊,不能再输了!橘子你都吃了七个了,再吃得撑着了!那东西还上火。”
慕羽:“我尽力。”
方子先:“别吃橘子了,吃枣吧,输一次吃一个。”
杨晓:“那多没意思?剩一张牌吃一个。”
慕羽:“我还是吃橘子吧。”
杨晓:“……没出息,好好打!方子先你要是再把地主牌给慕羽我就要叛变了!”
听着里面温馨的说话声,江让抽着烟,没忍住笑了。
慕羽就该这样的,简简单单的,身边有真正对他好的人,陪着他消遣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