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提到婚礼，姬璃难免也有些难为情，但还是问道：“哪里不一样？”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怎么还瞒着我？”姬璃又追问了几句，谢鸿始终都不肯说，转身就走了。
好奇心被提到半空，却落不下来，待谢鸿离开之后，姬璃就去紫宸殿见永定帝。
谁知永定帝竟和谢鸿一样，也瞒着她不肯讲，姬璃只好作罢。
反正，有什么不一样的，等婚礼那天自然就知道了！
十五元宵，京城彻夜燃灯，士人女子多结伴出行。姬璃婚期将近，不好随意出门，她原本也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就留在宫里，哪都没去。
按照习俗，临近婚期的未婚夫妻也不好频频见面，谢鸿哪怕是进了宫，也被永定帝的人拦住，不肯再放他到玉章殿这边来。
谢鸿见不到她，只好托人送了盏莲花灯过来。
几个内给使一起抬进了玉章殿，荷花灯极大，全灯大约一人多高，底座是一片片荷叶交错着，十几朵莲花从中高高探了出来，花心处燃着烛火。
姬璃站在灯前看了几眼，很快就从其中一朵莲花里面摸出一张纸笺，上面是谢鸿的字迹：
“十九之夜，是月圆，是人圆？”
作者有话要说：原以为这章可以写到婚礼，结果还是不行啊……
第50章 这是古礼
姬璃忙将纸笺收了起来，这人真是的，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婚期将近这件事！
然而不管她紧张也好，期待也罢，正月十九仍是如期而至。
这天难得是一个好天色，无风无雪，日光温和。姬璃拥着被褥起身，一手拨开帘帐，看着早就摆在房中的公主翟衣。
青罗为之，上绣雉纹，无论形制还是配色都显得十分端庄。
这一整套连同插在发髻上的九树花钿都是新制的，也是她今日的着装。
“恭喜公主，今日大喜！”听雪和秋瑟笑吟吟上前服侍她起身。
身处内廷，谢家的人不便过来催妆。简单用过早膳之后，一队身着半袖襦裙的女官鱼贯来到她的玉章殿，请她梳洗更衣。
贺婉若带着几位公主和沐清嘉也都到了，纷纷笑着向她道贺。
正梳妆时，外间钟鼓乐声响起，人声渐至。
姬璃知道，这是谢鸿到了，拢在袖中的双手不由握紧了些。妆毕，她接过女官递来的小巧罗扇，遮住了面容。
刷的一声，两名宫女一左一右拉开了门。
满殿人影攒动，谢鸿一身弁冠朱衣，遥遥望着她笑。
女官扬声念着一长串祝词，姬璃都没有听清，只隐约听到一句“良缘夙缔，佳偶天成”。
随后在女官的引导下，她朝谢鸿走去，金质花钿在云髻上微微颤动。
自她现身，谢鸿的目光就一直黏在她的身上。
可惜那把恼人的扇子挡住了她的面容，虽说习俗向来如此，但谢鸿还是觉得那扇子碍眼得很！
“阿璃！”他几步上前，低声唤了一句。
姬璃以扇遮面，亦低声回应：“……二哥！”
两人先去紫宸殿向永定帝行礼，后宫只有嫔妃，就不用过去了，出了紫宸殿，便直接出宫。
仪仗早已列好，姬璃和谢鸿在宫女内侍的拥簇下往那边走去。
礼官念了一大段祝词，最后朗声道：“请公主、驸马登车！”
手持障扇的宫女们应声左右分开。
姬璃讶然，从罗扇后面望了过去，仪仗中间，并不是十二个人抬的鎏金肩舆，而是一辆装饰华丽的双马马车，上有帷盖，四面敞开，又有纱罗珠帘垂下。
礼官看出她的疑惑，低声道：“启禀公主，这同车古礼，是圣上的意思。”
姬璃不做声，只看了谢鸿一眼。
谢鸿冲她一笑，朝她伸出了手：“阿璃！”
姬璃怔顿，这才伸出一手，轻轻放在谢鸿的掌心里，任由他拉着上了马车。
她在车中端坐下来，罗扇仍稳稳遮在面前。谢鸿却在赶车的位置上坐下了，手持马鞭，轻轻一甩，马车徐徐向前移动。
姬璃在心里默默算着距离，车轮约莫转了三周，便停了下来。
这也是古礼的一部分，婿御车三周，再交予御者。
转眼谢鸿也进了马车，与她并肩坐下。
笙箫鼓乐响彻云霄，仪仗渐渐动了起来，盛装的宫女骑在马上，举着青罗盖在前方开道，望宫门而去。
姬璃仍举着罗扇，低声问谢鸿：“这就是你跟阿爹说的？”
谢鸿侧首凑近了些：“有意思吧？我可不想傻傻地在前面骑着马吹冷风，只能看人，却看不到你。”
他悄悄勾住她的手指：“现在这样，就很好！”
“嗯。”姬璃轻声应道，藏在罗扇之后的眉眼不由弯了起来。
几重宫门大开，仪仗离开了皇宫。
永定二十八年正月十九，琅川公主出降于云阳侯谢鸿。
对于彼时的京师百姓来说，这是一场让他们看不大懂的婚礼。
只见宫门打开之后，最先出来的并不是公主的仪仗，而是永定帝的銮驾。
身为主婚人，永定帝在商定婚事的时候，就坚称他必须亲临公主府主持一切，而不是看着女儿向他拜别离宫之后，就只能留在内廷里看后宫女眷整治宴席。
礼部的人劝了几次，由于礼部尚书早就放弃劝说，一切都任由永定帝自己做主，也就没人能拦得住他。
皇帝出行，当然不可能走在公主的后面。
于是出现了如此奇怪的一幕，公主出降队伍的前面，是永定帝的车舆。
路旁百姓围观了半天，等永定帝的銮驾过去了，这才看到公主的仪仗。
谢鸿刚打赢了戎人，夺回雍燕二州，在百姓之中声望很高。他娶亲之日，娶的又是当朝公主，百姓们都闻讯而来，在必经之路上等着向他道贺。
但看了半天，始终都没看到谢鸿骑在马上的身影。
不免纷纷诧异起来：“谢将军呢？怎么都没看到谢将军？”
任谁都知道，新郎官是要骑马走在前面的，这一点不论是谁家娶亲，上到太子、下到庶民都是一样的！
又等了片刻，举着青罗盖的宫女都过去了，这才从红罗销金扇的遮簇中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
透过珠帘纱罗，百姓们认出端坐其中的人正是今日的新人，谢将军和琅川公主！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不解地问道，新婚夫妇同坐一车，这规矩实在令人费解。
旁边有个书生模样的人解释：“列位不知，这是古时迎亲的礼节，御轮三匝，载而同归！”
“那老丈人坐车走在前面，又是几时的古礼？”
“这……”那书生瞬间支吾起来。
这一点他也看不懂啊！
大多数百姓并不在意这些，只顾着欢呼起来，有的喊“谢将军万胜”，有的喊“公主殿下万福”，然后便是各种各种的吉祥话。
“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永结同心，鸾凤齐鸣……”
谢鸿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回头拉住姬璃藏在袖中的手：“阿璃，你听！他们都在祝贺我们！”
姬璃固然心中欢喜，仍然把手往回一缩：“别闹，会被人看到的！”
谢鸿低声笑道：“不会的，你把袖子拉好，手悄悄伸过来！”
前后左右都有宫女拿着华盖障扇，马车四周还罩着纱罗，天气冷，选的纱罗又细又密，外头的人只能隐约看到一点轮廓。
姬璃心下稍安，见谢鸿仍执着地朝她伸出了手，也跟着悄悄动了起来。宽大的衣袖从膝上如扇面般铺开，直至身侧，手就藏在其中，悄悄移了过去。
谢鸿也如法炮制，两人的手都躲在袖子里面，于无人知时交握在一起。
前后两队人马前后来到琅川公主府，入殿行拜堂礼时，永定帝身为君父，笑呵呵地率先坐上了高堂的位置。
谢家众人：“……”
好吧！陛下受新人一礼，也是理所当然的！
三拜既毕，永定帝和谢家各拿出一匹红绿连理锦，结成一个同心结。两端各自递到了姬璃和谢鸿的手里，姬璃执绿，谢鸿执红，一路牵着进了新房。
“请公主却扇！”充当喜娘的女官笑道。
姬璃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罗扇，露出精心妆饰过的面容。
虽是自幼相识，早已熟悉她的容貌，但此时此刻，谢鸿依然看得有些发愣，随即眼眶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