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璃笑着点头称是。
永定帝又看向卢良骓：“尹安和何在？”
卢良骓道：“回圣人的话，此番来春澜园，尹院判并未随驾，是否派人去传？”
“不必这么急，黑灯瞎火的，他也上了年纪，让他明日一早过来。”永定帝又点了另外几个朝臣的名字，也让他们明日一早到春澜园这边来。
卢良骓应了一声，连忙出去找人传话。
次日一早，尹安和等人陆续到了春澜园，进了听政殿，见姬璃也在，几人都愣了一下。
不过永定帝允许二公主旁听政事也不是头一回了，几人虽有些诧异，但很快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行礼。
永定帝简单说了一下姬璃提的建议，又把她写的章程拿下去给他们传阅，让他们说说看法。
尹安和最先反应过来：“陛下，这个药局只出售药物，不知可还需要大夫坐诊？若是可以，不如让太医院的医士前去坐诊，也算百姓得益，医士们也得以积累些经验。”
永定帝尚未开口，旁边一位官员立即反驳道：“尹院判此言差矣！虽说医士品级低微，但也是朝廷命官，怎能当街坐诊？有失体统！有失体统啊！”
尹安和不慌不忙地应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太医学馆之中，品学兼优的学生前去坐诊，他们只是学生，不是朝廷命官，又是正需积累经验的时候！望陛下恩准！”
永定帝不由笑了起来：“你的脑子倒是灵活得很！听说，太医学馆的房舍才刚盖好，师生们还没从伊耆庙搬出去，你就磨着兵部的人，让他们同意等过几年你那些学生学成了，就让他们去给禁军看病。如今这药局什么都还没有，你又打起了这个主意！让你兼着太医学馆的馆主倒还真是对了！”
尹安和忙道：“陛下容禀，依太医院的制度，医官学徒皆需前往军中效力，以三年为一期，太医学馆也是沿用了此例，方才有前往禁军行医之事。至于药局，非是微臣行事莽撞，而是学医之人，知药理背医方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还是积累经验，融会贯通所学，方能成为一个医者。微臣为人师长，自当为学生们争取机会，方不负朝廷的栽培，陛下之隆恩！”
“罢了，你说的颇有几分道理，朕同意了！不过，御药局做的药，成本放在民间究竟是高是低？”
尹安和道：“陛下，御药局所制之药，都是大批量制作运输，成本摊开来，绝对只会比民间更低。若陛下还有疑虑，不如由御药局的张局使为陛下解说一番。”
永定帝点了头，张局使连忙出列，他的说法比尹安和更为详细，每种药物成本多少，宫内宫外有何不同，他都十分清楚。
永定帝又问了一些别的，最终的结论十分明确，让御药局售卖药物，绝对可行！
然后有人便说了，成药售于百姓，用量更为庞大，现如今合药局的人员场地恐怕都不足以胜任此事。
还有就是，如果有人大量购买，运往外地提价出售，又当如何处置？
姬璃早就想过这些，便道：“人员场地不足，此事容易解决。至于后者……朝廷售药是惠民之政，当然不仅仅只限于京城一地，只是先在京中试试，倘若效果不错，再让各州陆续推行。”
永定帝道：“就按琅川说的来！至于药方，可以向民间公开，但百姓不许以合药局的名义制造售卖，违者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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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雪断断续续下了好些天。
自从那天在知雨阁门前分开，连着几天，谢鸿都没有看到姬璃。每次前来，知雨阁的侍女不是说公主出去了，就是说公主已经歇下了。
一次是凑巧，哪能次次都这么凑巧？！
谢鸿知道，她这是在躲着他！
至于原因……他隐约猜到了一些。
春澜园就这么大，姬璃不可能每一次都能避开他。这天她和沐清嘉刚从听政殿出来，就发现谢鸿等在她回去的必经之路上，
天空还飘着细雪，他在那里似乎已经等了一段时间，因为没有打伞，发冠和肩头都堆着一层浅浅的雪花。
姬璃突然就想起了她送谢芷回家的那天，谢鸿也是这样，油衣不穿，斗笠也不戴，穿着一身盔甲在雨中策马而行。
这人……莫非有淋雨沐雪的癖好？
这绝对不能说是爱好，只能用癖好来描述了！
姬璃暗自腹诽着，但还是让身边的宫女送了把伞过去。
“二哥，你怎么在这？”她装作对他的心意毫无所觉，像平常一样跟他打招呼。
她并不想试探谢鸿的心意，如果她的猜测是假的，顶多只是尴尬，但如果是真的……
她怕收不了场！
其实她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但是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谢鸿却不肯给她机会，开口便直接点破一切：“阿璃，你在躲着我？”
他定定望着她，暗藏多年的情愫在这一刻彻底袒露出来。
就连沐清嘉也看出了不对劲，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游移数次，小声惊呼起来：“二姐，你们这是……”
谢鸿转头看向她：“宝昌，我有话跟阿璃说，请你回避一下。”
“这……”沐清嘉下意识去看姬璃。
姬璃轻轻点了头：“阿清，你先过去，我随后就来。”
沐清嘉看着她，又看看谢鸿，缓缓说道：“那好吧，我去落花轩那边等你！你们……”她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把话吞了回去，带着她的侍女走远了。
姬璃和谢鸿一前一后进了知雨阁，秋瑟连忙迎了上来，殷勤地端茶递水。
谢鸿见屋里的高脚花架上面只有一盆蜡梅，便问：“怎么这里只有一盆？另外那盆呢？”
“……”姬璃怔了一下。
秋瑟道：“原本放在公主屋里，但公主说熏得慌，就放到屋外的窗下了。”
谢鸿干咳一声，压下唇边笑意：“蜡梅花香气浓郁，供瓶一枝，足以使满室生香。这么大的一盆放在屋里，当然会熏得慌！”
“……”姬璃不想说话，岂止是熏得慌，她险些被熏到睡不着了！
秋瑟羞愧地低下头去，她在公主身边伺候也有好些年了，居然还会犯这样的错误！
谢鸿在姬璃的对面坐了下来，看着屋里的诸多宫侍，便对姬璃说：“阿璃，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
姬璃想了想，徐徐点头：“好。”
听雪和秋瑟她们下去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谢鸿的目光一直锁定着她：“阿璃，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
“为何躲着我？”
“……”姬璃抬眼看向他，目光相触时，却被他眼中流露出的情愫震了一下，连忙收回视线，垂下了眼帘。她端起桌上的茶盏，却没有喝，只是看着盏中上下浮动的茶叶。
水气蒸腾，带着淡淡的茶香，姬璃此时却无心欣赏。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前方伸了过来，稳稳接过她手里的茶盏，放回旁边的茶桌上。
姬璃抬眼一看，谢鸿就站在她的面前，随着她的目光缓缓半蹲下来，视线渐渐与她齐平。
“你已经发现了，对吧？”他声音低沉，又带着从未听过的轻柔，像一支小小的羽毛轻轻拂过她的心上。
他说得这样明显，她要是再装傻，不只是自欺欺人，也是在轻视他的感情。
姬璃缓缓开口，声音略带干涩：“……我也是近来才有所察觉。”
谢鸿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不关你的事，是我一直瞒着你没有说。”
“你何必这样？都这么多年了……”姬璃轻声感慨，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是啊，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他垂下眼帘，声音有些伤感，“阿璃，我曾试着忘记你，以为躲远了忙起来，就能渐渐把你忘了。但我失败了，一回到京城，远远看到你，我就知道我是逃不掉的。”
姬璃沉默许久，这才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时候开始的？”
“嗯？”
“你这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偷偷出宫，去我家找我的那个雨夜。”
姬璃一惊：“可是，那天晚上我不是骂了你一顿？”
“你没有骂我，你只是点破了一些事情，让我重新鼓起勇气，直面某些不敢面对的事实。”
姬璃有些心虚，小声说道：“这些我都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