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长媳褚思云这才带着其他人追上来,翟夫人见女儿这样,跟儿媳说了几句话,便让他们先行下去歇息。
等到人都走了,翟夫人在女儿的身边坐了下来:“这下可以说了吧?”
谢芷抬起头,眼圈微红:“阿娘,有时候我觉得二哥真的好可怜!”
翟夫人一愣:“怎么突然提起你二哥来了?……你在枕水园看到什么了?”
“被阿娘说中了!”谢芷把乐融在枕水园作诗喻情的事跟翟夫人讲了一遍。
又道:“那年祖父过大寿,阿爹带着二哥上了战场,圣人便命琅川公主来我们府里给祖父贺寿。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公主对吧?你们还哄我说,这是我的二嫂嫂,我就照着喊了,后来你们还老拿这事取笑我!……那天坐在公主的马车里,我就在想,如果她真的是我的二嫂嫂就好了!”
翟夫人听了,久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方才叹道:“这种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我也知道公主和乐驸马情深意重,他们过得好,自然是很好的事,可二哥该怎么办?这么多来说亲的人,他一个也没瞧上……不!他是连看都不看,就直接把人往外推!”
翟夫人叹道:“我也没办法啊!你二哥大了,我是管不了他了!前些天你爹回来,我本来想让他去劝劝你二哥的。谁知道你那个爹,抓了抓头发居然说,且随他去!这是当爹的该说的话吗?!……在家待了几天,就匆匆赴任去了,家里的事全撂给我,我这是想找人商量都找不到人!”
谢芷也着急起来:“阿娘,那我们该怎么办?”
翟夫人起身在堂屋里来回踱步,最后一咬牙:“你去找你二哥,把今天看到的事都跟他说一遍!”
谢芷惊呼:“阿娘,这样做对二哥是不是太狠了?”
“正所谓不破不立,他迟早都得死心的!趁早断了他这份念想,才不至于误人误己!去吧!”
谢芷愣愣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从正院出来,谢芷直接跑到谢鸿的院子里。谢鸿还没回来,家里人多,想要找一个和他单独说话的机会,也只能在这里等了。
这段时日,谢鸿一直在京郊操练麾下的人马。他原打算再过几天,就上奏请永定帝允许他带兵回前方去;如若不能,就把京西百里外的青玉原借给他用,那里的草场是太仆寺的养马地,正好可以给他训练骑兵。
免得在军营里待久了,兵器钝了,人也懒了!
谢鸿并不是每天都回侯府,有时遇上天气不好或是军中有事,就干脆歇在军营里。
快要用晚膳的时候,谢鸿终于回到家里,一进院子,就看到谢芷蹲在地上,无聊地揪着花坛里的花草。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显然他院子里的人都被她叫走了。
“五妹,有事找我?”谢鸿摘下头盔,几步走到谢芷跟前,低头看着她。
谢芷抬头,柳眉微皱,眼中有犹豫之色。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低声说道:“我只是无聊,随便转转,就走到你这里来了!没事,我先走了!”
“站住!”谢鸿道。
谢芷不由停住脚步。
谢鸿走到她的面前,柔声问道:“五妹,有什么心事,连二哥都不能说了?”
谢芷瞪他一眼:“可不是我有心事,是你有事才对!”
“我怎么了?”谢鸿不解。
谢芷一咬牙,干脆全都说了:“我今天跟嫂嫂们去枕水园了!你知道那个地方的,你以前还在那里教过公主骑马!”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suhuahua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
第19章 琉璃药玉
谢鸿沉默许久,方才开口,声音像是从虚空中飘了过来:“……我记得那里。”
“乐驸马对公主真好啊!”谢芷避开他的目光,一鼓作气说了下去,“看到众人作诗,提笔也给公主写了一首。”
然后,她就将乐融的诗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地背了一遍。
谢鸿少年时也在弘文馆待了几年,哪会听不懂这诗的意思!
谢芷背完诗,抬头对上兄长的眼神,又有些不忍:“你看你,一提起公主,你的眼神就变成这样!”
谢鸿的目光闪了一下:“什么样?”
“像是心都要碎掉了!”
谢鸿失笑:“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是心碎?”
谢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谢鸿将头盔夹在臂间,目光幽幽,看不出心中所想:“五妹,你告诉我这些,是希望我高兴,还是不高兴?”
谢芷无视了他的问题:“为什么不告诉公主,你一直惦记着她?为什么不说?”
谢鸿摇了摇头:“你还小,这种事你不懂。”
“别用这种借口!你分明只是不想说!”谢芷跳上花坛边的石栏,好让自己显得高一点,说话也更有分量一些,“二哥,我知道你忘不掉琅川公主,我可以帮你!”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谢鸿的神情瞬间严肃起来。
“我知道!我只是想让你高兴起来,至于那些规矩体统,我才不管!”
“……”谢鸿闻言一怔,不知该说点什么。
“可是!”谢芷从花坛上跳下来,气呼呼地说道,“可是你都不领情!还凶我!我不管你了!”
她掉头就走,谢鸿在后面喊了两声,也不见她停下。
“还说不是小孩子?”谢鸿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回房之后,谢鸿卸下身上的甲胄,却不急着换上便装,反而从房间里翻出一只长而窄的紫檀木匣。
木匣里装着一件他珍藏多年的旧物。
玄色丝绦编成戟结,再交叉穿过一块白色半透明的琉璃玉,上下各用一个同心结固定住,再往下,是两股一尺多长的同色穗子。
这是一条剑穗。
那年姬瑬尚未完婚,得到永定帝的首肯,初次见到了他未来的太子妃贺婉若,也收到了她赠予的礼物。
一柄玉竹骨的摺叠扇。
扇面上的山水画和装扇子的套子,均出自贺婉若之手。
姬瑬宝贝似的把扇子揣在怀里,回东宫的路上遇到了当值的谢鸿。
谢鸿见他举止有些古怪,难免多看了两眼。姬瑬便将他拉到一旁,展开贺婉若给的纸扇,向他炫耀了一番,最后假作无意地说道:“我给你看这个做什么?你与阿璃定亲多时,想必她也一定做了不少好东西给你!真是令人羡慕啊!”
“……”谢鸿无言以对。
姬璃几时送过东西给他?
至少,他从未收到过她亲手做的东西。
谢鸿被姬瑬问得哑口无言,心里也是十分郁闷,不管怎么说,姬璃始终是他的未婚妻。
结果几年下来,他手里却连一件她亲手做的东西都没有,这要让人知道了,岂不是让他很没面子?
几天之后,谢鸿在前往紫宸殿的宫道上拦住了姬璃,解下身上的一块玉佩塞到她的手里。
姬璃有些不解地看着手里的玉佩,然后就听到谢鸿开口向她索要回礼。
姬璃:“……”
谢鸿继续追加条件,说回礼最好是她亲手所制,切勿经过他人之手。
姬璃:“……”
姬璃本想拒绝,却被他的一通歪理缠上了,为求脱身,只好答应了他,回头就送来这条剑穗。
剑穗上的玉是琉璃玉,又名药玉,并非天然造就之物,而是官办作坊烧制出来的,通常作为宫廷礼器,若制成玉佩,一般是科举殿试之后,皇帝赐予新科状元的。
因此,谢鸿对手里这枚琉璃玉的原本用途十分怀疑。
反倒是他送给姬璃的那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刻着桃柿和稻穗,象征着诸事遂心,无论送给谁都不算失礼。
姬璃辩解说她选择琉璃玉,自然是因为此玉隐含了她的名字,否则怎会特意挑出这个来送他?
但是,剑穗只用于文剑,谢鸿一个武将,什么时候才用得上这个?
更何况,他并不用剑!
谢鸿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份回礼,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幼稚,回家之后,就随手找了个匣子把剑穗收了起来。
后来他和姬璃解除婚约,当初送出去的桃柿玉佩夹在一堆零碎的小东西里头,被送了回来。
按理说,这条剑穗也是要还回去的。
但这是姬璃私下送他的,外人并不知晓,而且他也完全忘了姬璃送过这个给他,就算让他去找,他也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