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相信你会无缘无故跑去骂谢二郎！”不等姬璃回答，她又飞快地分析起来，“当时谢二郎已经被免职了，闭门思过都还来不及，怎么会进宫？就算他想进宫，也进不去！那么你是出宫去见他了？”
“……你突然问这么多，让我从何说起？”姬璃的笑容有些勉强。
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尘封多年，如今沐清嘉三言两语的，又翻了出来。她定了定神：“别总说我的事，不如说说你自己？”
“我自己？二姐，你怎么把话题转到我身上来了？我有什么好说的？”
姬璃道：“我实话跟你说了吧，那天姑姑托我办的事，就是让我去请商六郎过来，好让你跟他见上一面的！”
沐清嘉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商六郎也来了？我才不见他！”
姬璃拉住她的手，笑道：“好生坐着吧，商六郎没来。原本是答应了的，但昨天又差人过来道歉，说是今天没空，不能来了。”
沐清嘉哼了一声，又坐下了：“不来就不来！本郡主也不想见到他！”
姬璃颇觉奇怪，她和乐融订婚时，即便她无意于他，也会想方设法地打听乐融的私事，有所了解，以后遇上什么事，才好应对。
将心比心，姬璃不觉得沐清嘉会没这个心思。
除非……
“是不是商六郎哪里不好？”姬璃试着问了一句。
“好不好与我有什么相干？”沐清嘉低着头嘟哝道，手指用力抠着椅子扶手上的雕花。
“姑姑难得拜托我一回，我也不好糊弄她，”姬璃倒了杯茶，轻轻放在沐清嘉的面前，“姑姑还说，之前她也安排过一次，可是你们没有见到面？”
沐清嘉拿起茶杯喝了口茶，还是气鼓鼓的：“都是阿娘！说带我去城外的万宁寺散心，结果到了那里，才告诉我说商六郎就快来了，让我准备准备！”
“然后呢？那天他也没去？”
“我不知道，我先走了，没见到那个姓商的！”
见她还是一副愤愤然的样子，姬璃也是无奈又好笑。
“公主有所不知，”站着沐清嘉身后的小堇突然笑着插了一句，“那天我们郡主一听商六郎要来，就跳上马车，自己驾着车跑了。长公主的人没来得及追上她，只有奴婢跑得最快，这才跟着也上了马车。”
“后来呢？你们直接回府了？”姬璃问道。
“哪有！郡主驾着车在山上乱跑，还迷了路，一直在山坳里打转，后来我们还遇到了野猪……”
沐清嘉当即斥道：“你多嘴说这些做什么？赶紧下去！”
小堇连忙住口，低头不语。
“让她说下去！”姬璃看着小堇，温声笑道，“别怕，是我让你说的！如果你们郡主还想罚你，我帮你拦住她！”
小堇得了姬璃的首肯，继续说道：“那只野猪突然从旁边的树丛蹿出来，我们的马一下子就受惊了，拽着马车乱冲乱撞！”说到这里，她还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好在后来遇到一个贵人，帮我们制服了马，还护送我们回万宁寺，也算有惊无险！”
“真的只是有惊无险，没有受伤？”姬璃上下打量着沐清嘉，目光落在她的左手上。
之前有一天，沐清嘉的左手突然包扎起来，说是自己玩鞭子弄伤的，姬璃还送了好些治伤祛痕的药给她。
算算时间，应该就是那一次弄伤的！
姬璃把沐清嘉的手拉到面前，伤口上的疤早就掉了，露着淡红色的伤痕，一时也看不出这究竟是不是被鞭子弄伤的。
只好吩咐一句：“祛痕的药记得擦！”
沐清嘉若无其事地抽回了手，爽朗一笑：“二姐听小堇在那吓唬人呢！哪怕那个人没有来，我自己也能制服那匹马！”
姬璃：“……”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沐清嘉又道，“那匹马看起来高高大大的，还是什么名种之后，结果连一只小小的野猪都害怕！这样的马拉到战场去，见了戎人的弯刀利箭，岂不是要直接尥蹶子往回跑？”
“不说那匹马了！小堇刚才说，是有人突然出现，帮了你们一把？”姬璃问道。
小堇连连点头：“可惜恩公没有留下姓名就走了。如果没有他的话……”说着她下意识看了看沐清嘉的脸色，突然就转了口：“我们郡主只要稍稍拿出几分本事，制服那匹马，也是完全不在话下！”
姬璃：“……”
她原本还有话要问，这时外面的侍女进来说有客到了，沐清嘉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穿着骑装，连忙催着小堇她们下去换衣裳。
姬璃吩咐侍女去请客人们进来，侍女领命退了出去，很快领着一群贵女回到静思水榭。
最前面的几位是乐融的三个庶妹，齐夫人有事未能到场，她们三人是由二房的一位堂嫂陪着一起过来的。
乐家的人都知道她和乐融关系平平，加上她贵为公主，因此这几个妹妹从来不敢在姬璃面前摆什么小姑子的谱，一到枕水园，就赶紧过来拜见姬璃。
姬璃笑着免了她们的礼，又赐了坐。
几人推辞一番，这才坐下了，又想起来之前齐夫人的耳提面命，只好硬着头皮把话题往乐融身上引。
姬璃也没太在意，随便应了几句，便让乐伎们出来，在水榭旁边找个地方，演奏新近编练好的曲子。
姬淑柔和常清就在这个时候，踏着乐声，一路进了静思水榭。
见了礼，姬淑柔拉着常清在姬璃的下首坐下了，一只手假作无意地拂过身上的素色流云锦裙。
流云锦是来自南方的贡品，出彩之处在于迎着日光时，锦缎上会微微泛着一层五色光晕，十分适合在艳阳高照的秋日里穿着。
可惜周围的人都在看那些身着彩衣的戎人乐师，根本没注意到她，就连常清也跟着曲子打起了拍子，看得姬淑柔气闷不已！
紧跟着谢家的人也到了，如今谢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偏偏他们处事低调，连个庆功宴也没开，这让想去谢家道贺一声，顺便拉拉关系的人都找不到门路。
据说前些天，昌南侯谢煦奉旨回京，也只是家里人聚在一起吃了顿便饭而已。
这段日子天天都有人给谢家下帖子，或是红白喜事，或是赏花饮酒。
谢峻年纪大了，早就不管这些，谢鸿不是待在军营就是进宫面圣去了，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就算正好遇上了，也请不动他。
翟夫人倒是好请，可惜她来来回回都是用那几句话打太极，再问下去，她就把事情全都推到离京赴任的谢煦身上去，旁人也拿她没办法。
小一辈的那些，也是轻易不出来应酬，众人都猜测说这多半是谢峻的要求。
不想今日在姬璃的枕水园，一下子就来了好几位，谢鸿的长嫂胞妹都来了，真是令人既惊且喜。
惊的是谢家和琅川公主断了姻亲，这要换成别人，没准就不相来往了，如今两家还能有来有往，果然都是厚道之人，这让一些有意和谢家结亲的人家愈发迫切起来。
喜的是谢家来的人都是小辈，面皮薄好说话，尤其是谢家五娘谢芷，待字闺中，正是相看的年纪！够不到谢鸿的话，如果能娶到他的胞妹也是极好的！
于是谢家的人刚一露面，就被热情的众人围了起来。
谢家的长嫂褚思云将谢芷护在身后，一面应酬着周围的人，一面努力维持着微笑。好在听雪及时赶到，把她们姑嫂几人请到姬璃那边去。
坐在姬璃周围的人不是天家贵女，就是勋贵之后，外面这些人不好过去打扰，只好依依不舍地目送谢家的人离开。
既是赏枫而来，自然免不了作诗。在场众人都是大家出身，文采不一定有多出众，但是吟诗作对都是会的。
姬璃身为东道，被众人推为裁判，她笑着应了下来，拿出一些砚墨钗环等物给众人当彩头，又让姬淑柔和常清过来给她当副手。
姬淑柔笑道：“我虽然才情平平，做不出什么好诗，但是品评一番还是能的。”
沐清嘉同样不擅此道，便主动当了监督，拎着一坛子酒直接拍在桌上，说要是谁迟迟写不出来或是胡编乱写，就罚酒一杯，众人笑着答应了。
侍女们送上纸笔等物，水榭里面场地有限，一些人拿了纸笔，便去了外头，对着枫叶苦思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