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融答道：“只是勉励孩儿……”
“当着父母的面，有什么好隐瞒的？”茂国公乐康沉着脸，直接下了命令，“你现在立刻回去收拾东西，今天就给我搬到公主府去！”
乐融：“……”
他搬去公主府做什么？去给公主看守外书房吗？！
“怎么，你不愿意？”茂国公怒极，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到地上，“逆子！你是要害死全家吗？……我原以为你和公主只是略有不和，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慢待公主！若不是我看出你母亲最近总是心神不宁，多问了一句，你们还打算一直瞒着我不成？”
“……”乐融连忙跪了下来，却是无言以对。
茂国公指着他喝道：“说！你们在外人面前，甚至是在御前，一直以来都装得挺像那么回事，这究竟是谁的主意？回答我！”
乐融：“……”
乐融想起他的新婚之夜，他不过是多喝了几杯，吐露了几句真话，就被公主借题发挥赶了出去。
他对这桩婚事确实不大满意，但公主也不该如此折辱于他！
次日从宫中谢恩回来，他就直接回了茂国公府，一连住了好几天。最后还是他的母亲看不下去，这才把他赶回公主府。
这一回公主的态度倒是缓和了许多，先是让侍女端上了茶水点心，接着又召集了公主府的家令、谒者等过来拜见他这个驸马。
他原本以为公主这是有意向他赔个不是，正想跟她说清楚，他心中只有表妹一人，已经容不下别人了。
岂料公主挥退了下人，只留下心腹，然后对他说，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初入宦海，须得让这桩婚事看起来还像个样子，而她需要一个驸马装点门面，所以他们各取所需就好。
这话一出，他气得直接拂袖而去。
过后却也不得不按照她说的，在外扮成一个好丈夫，陪她出入宫禁，佯装恩爱。
再后来，他和表妹旧情难忘，私会时被母亲撞破，经过一些波折，表妹成了他的妾室，他们这对有情人总算走到了一起！
只是这样一来，公主更不待见他了，平日里根本当他不存在，只要求他在她需要的时候随叫随到。
他虽是臣子，但也是一个男人，自尊被人如此被践踏，怎么可能先向公主低头？！
既然公主只想维持一副相敬如宾的假相，那岂不是正好？
反正他也不喜欢她，身为女子，竟如此傲慢骄狂，若不是有公主的身份庇护着她……
“逆子！”茂国公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你若是不想搬去公主府，就去把江氏给我送走！”
乐融连忙跪了下来：“父亲息怒！表妹腹中还有我的骨血，难道父亲忍心看着乐家的子嗣流落在外吗？”
作者有话要说：*翰林院
翰林学士院的简称，职能参考唐朝的翰林学士院。
第11章 父子夜话
茂国公终究无法彻底狠下心来，仰头叹道：“天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都是儿的过错，请阿爹息怒，保重身体为要！”乐融忙膝行几步上前，好声劝慰父亲。
江斯柔站在正堂外面的回廊上，看着屋里的一家三口，一只手紧紧抓着门框，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
她忽然觉得浑身发冷，连忙移开视线，拖着脚步往回走。
“……娘子！”她的贴身丫环结香连忙跟了上去。
江斯柔一把挥开了她的手：“别跟着我，我想一个人待着！”她游魂似的飘出了正堂，偌大一个国公府，此时此刻却好像没了她的容身之处。
她漫无目的地在府中走走停停，最终还是回到栖身的小院。
这两年来，多少山盟海誓，恩爱缱绻，如今都要结束了吗？
江斯柔把自己独自关在房中，一时泪如雨下。
乐融被父母训了一通，好不容易才说服父亲别赶走表妹。
他身心俱疲，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却没有看到江斯柔。结香指了指里屋，乐融进去一看，江斯柔外裳也没脱，就在榻上躺着。
“阿柔，你睡着了吗？”乐融朝她走了过去。
江斯柔面朝里侧躺着，动也不动，低声道：“表哥，我今天有些累，想早点歇下。”
乐融听出她的声音有些嘶哑，连忙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他在榻边坐了下来，俯身想去看江斯柔的脸。
江斯柔却始终背对着他躺着，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觉得有点累，想躺一躺。”
乐融迟疑了一下，伸手帮她掖好被角：“那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了。”
乐融放下帐子，转身出了内室。这时一个青衣丫环名唤采荷的过来说，茂国公请他过去。
乐融看了结香一眼，原本有话要问她的，可是父亲传唤，不能耽搁，只好暂时按下，只略略吩咐了结香几句好生照顾她家娘子，便跟着采荷走了。
采荷将乐融带到国公府的后花园，只见茂国公在园子里的木樨花丛旁边置了一桌酒菜等他。见到乐融来了，茂国公示意他入席。
“阿爹今天气过头了，说了几句急话，你别往心里去。”
乐融忙道：“阿爹这么一说，儿子愈发无地自容了！”
“好了，你坐下！咱们父子俩喝两杯。”
乐融连忙给茂国公倒了杯酒，这才在茂国公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你在翰林院还习惯吗？”茂国公问道。
“是，诸位同僚对我很是关照。”乐融答道。
茂国公看着风华正茂的儿子，抚须一笑：“翰林学士的品级虽然不高，但胜在能时常在御前露脸，升迁也比别人容易些。就像你祖父，他当年正是从这个位置慢慢升到相位的！”
乐融连忙拿起面前的酒杯，敬了茂国公一杯：“儿子能有今日，全赖阿爹教导有方！”
茂国公哈哈一笑，一口干了杯中的酒：“哪里是我教导有方？你阿爹我只会做几首酸诗，并没有别的本事，如今当着户部的官，全赖你祖父的荫庇。……阿融，你有没有想过，圣人如此器重你，究竟是因为你的学识，还是家世？”
“……阿爹为何这么问？儿子愚钝，还望阿爹明示！”乐融又给茂国公倒了杯酒。
“你十八岁就中了探花，的确是年少有为！……但你有没有想过，咱们大梁立朝至今，三年一次科举，中榜的这么多进士，是平步青云的多，还是宦海沉浮的多？
“你再想想，你之前当的为何是东安县的县令，而不是外县？一甲外放，本朝又不是没有先例？”茂国公顿了一下，又道，“若说是因为家世，咱们家是因为你的祖父才成了国公府的，可是你的祖父已经过世十来年了，他的余荫还能庇护咱们家到几时？”
“……”乐融默然。
茂国公又喝了口酒，道：“陛下器重你，最大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因为你是琅川公主的夫婿！……我知道你心高气傲，不愿承认这一点，但这就是事实！陛下偏爱琅川公主，这是所有的人都有目共睹的。”
乐融低着头，依然是缄默不语。
茂国公的目光牢牢锁定着他，他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如果让圣人知道你们成亲将近三年，依然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孩子啊，咱们一家会怎么样？”
“……”乐融捏着酒杯，仰头喝了一口闷酒。他心里非常清楚，帝王一怒，血流漂杵。
“阿爹知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过错，你也不想让事情变成这样的！公主一直不愿接受你，是因为斯柔，也是你拒她于千里之外在先。……唉！公主自小被圣人捧在手心里，如今受了你的千般冷落，又怎么会先向你低头？”
茂国公这一席话下来，乐融愈发愧疚：“阿爹的意思孩儿明白，只是孩儿与斯柔自小青梅竹马，情谊深厚，孩儿不能负了她！”
“阿爹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只是……”茂国公往乐融那边靠了靠，低笑着问道，“只是我心里有些好奇，你对公主，就没有动过一点心思？”
“……”乐融谔然抬头，看向茂国公。
茂国公继续追问：“也没有想过齐人之福的事？”
“我……”乐融想起姬璃的无双容色，支吾几声，始终开不了口。
茂国公见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由笑了起来：“看来我儿也不是真的心冷如铁！……不用害羞，阿爹懂的！男人嘛，都这样！其实公主也没有哪里不好，她待我们二老还是很好的，说话也很和气，从来都不摆公主的架子。……对了，你可知公主最近在忙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