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溪也低头凑过来看。
周行露凭借着记忆，越过前面的众人，视线在末排一个名字上定格。
江有汜。
她伸手指了一下他的名字，"这个。"
黎溪顺着她的手指看了一眼，"江有汜？"
"嗯。"
"他名字挺好听的哎。"她感慨一句，又八卦地问她:"他人长得怎样？"
周行露回忆了一下他的脸，虽然总是离得不近，但她脑海里仍清晰浮现出他的五官，"蛮帅的。"
黎溪有点激动，"那我什么时候也要见一见了，我都还没见过他呢！"
周行露笑得眯起了眼睛，"行，等哪天有机会带你看一眼。"
分班考临近，作业越来越多，爸妈盯她盯得更紧，她没有太多心思分出来想别的。考试结束那天下了一场雷雨，她打着伞边走边想了一路没发挥好的材料题，抬头便看到对面车站的江有汜，她想，偶像剧里死缠猛打的追人方式她是不可能去实践的，就只能玩玩暗恋这样烂俗的模式，可是这场暗恋，看起来也就只能这样了。
这时候她已经从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这件事中平复了心情，说到要做到，她真的没有再多起别的心思。
可怜她自诩早熟，深谙诸多世事，却一直没办法对自己下狠手。那时候还高兴的太早，不知年少时的萌动，是青涩的美好，也是危险的诱因，不知深浅地就踏进去，等到发现时早已为时已晚，于是只有任由自己荒唐。
八月的三伏天，周行露躲在空调房里玩手机，嘴里叼着冰箱里最后一根菠萝冰棒。班级群的消息提醒从微博页面上方跳出来，她点开，班长发来新鲜出炉的分班名单。
她在一长串的名单里找自己名字。他们学校人少，一个年段总共就只有八个班。施诗分去了八班，文科班重点班，她跟李藤睿一起分到七班，黎溪独自在六班，剩下一到五都是理科班。
她退出群聊，给李藤睿发去消息:"看到名单了么？我们俩都在七班。"
李藤睿很快回她:"看到了，还是七班太开心啦，希望我们班主任可以是一个好老师，不要再像高一那个一样了。"
“如果还是她我就退学。”
“我就自尽。”
周行露好心从表情包里发给她一把刀。
开学第一天，蝉在树荫里高声歌颂艳阳。
学校挺为他们这一届着想，班级居然没有换到楼上原高二那一层，周行露又回到了她高一那间教室。原高二年段继续往上搬到四五楼，他们原来的地方被新一届高一占领。
这就意味着，她离江有汜的距离，又远了一层台阶。
日程照例是分座位，发书，做卫生。新同桌是一个脸有点圆圆的女生，看起来很好相处。李藤睿还是跟她坐在同一排，只是不再相邻。
让她意外的是，李藤睿口中那个传说中的段花，陈今阳同学也分在了她们班上，这足够让李藤睿花痴上一阵。周行露也终于得以见一眼她的真容。因为个子高挑被安排在后排，头发带一点栗色，小小的一张脸，皮肤白得发光。再看看在酷暑里忙活一个上午的同班同学个个都是满脸淌汗，把头顶的电扇开到最大依然热得拿着书本疯狂扇风。这样难捱的环境里，只有她依然能够坐在人群中心独自漂亮，段花称号名不虚传。
高二第一天放学，车站的同学们别着相同的校徽，怀里捧着高高擂起的课本，站在被骄阳晒得滚烫的遮雨棚下畅谈将来。周行露挤在人群里，后背被笨重的书包闷出一片湿热，还好还有公交车里的冷气救她一命。她溜到窗边站下，头顶的通风口往额前吹来一片凉意，微微喘气的瞬间，感觉背后靠近过来一个人，她侧过头瞥了一眼，一时间心差点都要从窗口飞出去。
身后不到一米的距离，江有汜握着紧邻的那一根扶手，穿着干净的白短袖站在那里。
车门合闭，他的身体微微倾斜，他站的近，伸出的手离得更近，近到她能清晰地看见他修剪平整的指甲。
她回过一点身，不敢直面他，脸对着后门外街景，后脑勺被冷气覆盖，留给对方一个侧面。
当事人望着别处，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而她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只能感受到一口提在喉头的气，下巴绷得死紧，大脑空白一片，耳边有轰隆的杂音，分不清是来自陈旧的公车配件，还是从脑海里扩散而出。
有流光擦过江有汜干净的脸，时明时暗，他的下目线藏进一点金色，时间像倒退回第一次见面。
一直到他下了车，她还沉浸在满脑子的胡思乱想里。心跳却从不知道躲去哪了的角落又苏醒过来，一下一下，漫上胸腔。
而她在看不清脸孔的人群中低头，把这一段无声的记忆小心地藏起。
5. 粉碎少女心
李藤睿最近隐有不满，因为她的老朋友周行露正跟班上新认识的同学何净颜打得火热，全然一副抛弃了她的姿态。
周行露恰好在跟何净颜追同一个综艺，一来二去便有了话题，再加上八卦是人的天性，天天下课十分钟就凑一起聊东聊西。七班里有不少同学都是何净颜以前高一的同班同学，其中关系最好的就属丁演，高高的骨架配一具消瘦的躯干，好像被风吹一口就要倒下。鼻梁架一副细金丝边的眼镜，说话的时候手部动作十分丰富。何净颜俨然已经把周行露划入知己范围，热衷于跟她分享关于丁演的各种八卦。其中除了关于他早早便已经计划好将来打算出国读大学，就是关于他性取向的问题。
丁演不曾明示，何净颜没有明问，但不代表她是个傻子，在心里早早已经有了答案。
上电脑课的教室在另一栋多功能教学楼，中间连接的长廊要穿过高三年段的地盘，周行露和何净颜一边聊天一边爬上高高的楼顶，在经过高三六班时远远往里面瞄了一眼，教室里的人散乱地堆在各处。没有看见想看见的那个人，却意外收获在隔壁七班门口游荡的江有汜的好朋友，一颗蘑菇头。
上到教室楼层，何净颜才发现忘记带鞋套，电脑老师是个脾气暴躁的高个大叔，骂起人来不论男女毫不心软，每节课首当其冲骂的就是那些没带鞋套脱鞋进机房的人。何净颜不敢轻易挑战恶霸权威，把课本往她怀里一塞，嘱咐她在机房门口等她一下，下楼拿了鞋套很快就来。
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周行露靠在机房外墙套了鞋套等她，三三两两的人走进室内，意外撞见去隔壁机房的高一同学吴童。
吴童是个不受欢迎的女生，周行露赫然也在不喜欢她的那一波人群里。她极度八卦，不会看气氛和脸色，爱否定和讽刺别人的想法，爱揭人短处，爱在背后说三道四，还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很不凑巧的，高一时候的吴童在她身后坐过整整一年的后桌，周行露深受其害，看到她就头痛，而此刻的吴童像是看不到她脸上的冷淡和回避，一张嘴笑得咧到了耳朵根朝她逼近，一只手毫无征兆地就捏上了她的脸。
"行露，好久没见到你了！"
周行露下意识地侧头避开，忍住心里涌上的恶寒，尴尬地扯出一个笑容，"是呀，好久不见。"
吴童歪头想一下，"你是在七班对吧？"
"嗯。"
她笑嘻嘻地凑近，"你们班是艺术班吧，是不是很多美女啊？"
周行露微讶地侧头，"这个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我们班艺术生好像确实蛮多的，应该有快一半了。"
"我是听段长说的，好像文科班艺术生大部分都分去了你们班。"下一秒画风开始变换，熟悉的语调强行召唤出周行露噩梦般的记忆，"那你们班成绩应该很差吧，艺术生那么多很吃亏哎，还好他们自己文化分不需要很高，只是可苦了你们班的段排名，估计都只能垫底。"
"……还好吧。"偏偏对方还是一副眉头紧蹙好像真的很操心他们班段排名的样子，苦恼的态度几乎让人误会她也是七班的一员，因为班级荣誉受到影响暗地不平。见周行露不说话，她也毫不在意，挤眉弄眼地又问她: "我听说，陈今阳也在你们班上？"
"对。"
"她人怎么样你觉得？"
周行露诚实地回答:"还不错吧，我和她没什么机会讲话，也不是很了解她。"
"哦～"吴童把单字拉长一个尾音，"也是，人家毕竟是女神，高冷一点也是正常的，周围围着转的人那么多，肯定是不太愿意搭理我们这些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