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露拉长耳朵听,她跟他们不算太熟,但她们的聊天内容很有趣,大都围绕着一些她不认识的人的八卦,偶尔蹦出几个熟悉的名字,时不时还穿插几个黄色笑话,她就在她们压低声音的谈话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接下去的几天日子都不再轻松。
大清早就要起来集合,晨跑,站军姿,重复那些做过几千次的动作,有时还要分组进行一些体力消耗极大的游戏,几天下来累得要死。到了第三天下午教官开展任务救援活动,全班一个个披着床被子从三楼的阳台吊着威亚一跃而下,完了还要在软垫上完成制定的救援工作。进行的时候感觉还不明显,等到了晚上晚训后回到宿舍,周行露只觉得全身的肌肉都像被人打过了一样,动一动都钻心的痛。
她连□□都懒得爬,直接倒在了黎溪床上,黎溪比她好上一点,看她一副躺尸状,忍不住摇了摇头,"少年呀,你正值壮年,体力可真差呀。"
夜里因为疲惫很容易就困了,在即将入睡的时候迷迷糊糊地想到,自己这么多天没有出现在车站,不知道那个男生会不会发现呢?
终究抵不过睡意,先一步去到了最深层的梦,梦里什么都有。
第四天她是食堂值日的那一队人,饭后所有人都回去午休,只剩下值日生扎堆在后院水池边,她跨过满地的碗筷,铁盆和污水,水池里的油腥味和乱倒的剩菜剩饭让她反胃,深呼一口气忍住,一边胡思乱想努力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一边硬着头皮洗干净一大桌子留下的餐盘。
她又一次想到那个男生,他至今没有拥有姓名,却频频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想他应该也经历过这个场面,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心情,不过应该是比她从容,他在任何她见到他的时候都很从容,不至于像她这样矫情和狼狈,干一点脏活都感觉到委屈。
回到宿舍,她用洗衣皂前前后后搓了很久的手,直到搓得手背都发红,才拿了毛巾擦干,没什么表情地转身回了房间。
最后一个夜晚所有人聚在餐厅里,看了一场电影。当灯光重新亮起,离别将要来临,有感性的女生偷偷地掉眼泪,把从小卖部买来的荧光棒五颜六色扣了一串,送给心爱的教官。施诗和李藤睿就在这其中,只是施诗很快平静了情绪,而李藤睿从那天晚上一直哭到第二天下午上车回程,一群人劝都劝不住。哭到后来连教官也开始头疼,"这孩子怎么伤心成这样,我看她哭的那样都有种自己活不长了的感觉。"
4. 校园间谍
一切回归平静校园,却能在平静下感受到一点积压着的焦虑,期末考近在眼前,不是普通的一场考试,这次考试决定着高二文理分班的分班情况。
周行露早前便报了文科班,尽管周妈妈曾大力地反对过。周妈妈主张理科高考分数线低,将来报考的专业也更吃香,无奈周行露的数理化一直都是她的硬伤,英语一般,语文和历史算是所有科目里学的比较好的,考虑再三,还是不顾周妈妈的反对在申请表文科那一栏打了勾。
分班考试在即,她却有一桩少女心事待处理。
周行露头痛地看着对面车站的白色身影,想到前些天黎溪给她出的馊主意。
"直接过街,直接到他面前,直接要名字班级QQ号,不要怂,上去就是刚。"
周行露想象了一下这个场面,觉得不如让她去死来的舒服一点。
再往前,她怕得藏头缩尾,可是只停在这里,她又觉得不甘心。
一颗小小心脏移动的范围已经超出了预期,她已经开始受到影响,她知道局势不妙,可是无力阻止。
无力阻止对方的出现,无力阻止自己一颗想靠近的心。
能够勾起毫无缘由的想念,除了喜欢,的确找不到其他借口。
她下定决心,就一次,最后一次,让我知道他名字,然后从此再不分心。
心态毅然已是决意赴死的战士。
空荡的教室里,椅子整齐地排列在桌子上,周行露靠着讲台等黎溪值日结束一起回家。
黎溪听完她自以为完美的颅内风暴,停下擦黑板的手,无奈地开口:"大姐,你都不知道他是哪个班的,你怎么打听名字?"
"……"想法在一开始就濒临破灭。
"你又不敢直接上去问。"黎溪思考了几秒,"除非你找认识的人打听。"
周行露想到那个男生身边除了他那个蘑菇头朋友几乎就没见过第三个人,为难地摇摇头,"我真不认识认识他的人。"
"我也不认识,毕竟是高二的,我们的人脉太窄啦。"黎溪回头擦去黑板槽里白色的粉末,许久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她猛地回头。
"要不……我去跟踪他吧。"
"这个其实……"黎溪的手维持着举在空中的姿势,搜索一下形容词,"可以有。你去查他班级,顺便看看他坐在哪里,一般讲台上会有贴座位表,到时候对一下就能知道名字了。"
周行露点点头,可是马上又苦了脸,"可是,好像变态啊。"
"你怕什么?"黎溪甩了抹布叉腰瞪她,"想收获就要有牺牲,暗恋少女为了真爱什么都可以做!"
"……那我倒不至于。"
黎溪无所谓地一挥抹布,哼着走调的小曲回头接着干活,"你放心去跟,等你知道他是几班的,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查他名字。"
周行露拍拍她的背,一切尽在不言中。
老天有眼,赠她一个天降机会。一周后的下午,周行露在校门口看见前方对方熟悉的背影,心下一紧,加快脚步跟上去。
她之所以这么有恃无恐,是仗着他完全不认识自己的缘故,就算看到了也不会觉得奇怪。可即便如此,当她跟着他的脚步一起走进三楼,她还是不免感到紧张,心跳一点点加快。
那是她从未踏进的一片区域,走廊上来往的人穿着和她完全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校服,她努力假装镇定,作出一副来找人的样子,眼睛却不敢离开前面几步远的人。
真的好像变态跟踪狂。
眼见到对方拐弯走进一间教室,赶紧看几眼门牌号,高二六班。现在就差看一眼座位,周行露假装不经意地扬着脖子淡定地从门外路过,眼角努力往窗户里面瞄。
估计是因为个子高的缘故,男生就坐在靠近后门的最后一排外侧的位置,让她轻而易举得一眼找到。他进班级以后没有跟任何人讲话,径直走到座位上坐下放书包,然后趴下,在嘈杂的人声中把脸埋进臂弯里。
目的达到,任务完成,作戏要作全套,周行露扬着快僵掉的脖子走到前门自然地调一个弯,从另一个楼道溜下楼,心跳快得像塞了只小兔子。
回到教室,她顾不上坐下休息,一口气奔到后排黎溪身边,黎溪正在认真做作业,被突然在她同桌空位上坐下的人吓了一跳。
"成了。"周行露捂着心口喃喃,那语气像在自豪,我终于完成了组织交给我的任务。
黎溪一听也来了兴致,扔下笔凑过来,"怎么样怎么样!哪个班的?"
"高二六班。"
"看把你高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已经把人追到手了呢。"黎溪看着她的脸啧啧几下。
"现在就差一个恰当的时机。"周行露跟她对视一眼,是时候了。
无名男士终于要有自己的姓名。
于是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刚好轮到周行露值日,黎溪留下来陪她。她们俩回家是一个方向,所以经常放学一起回家,李藤睿没有疑心,跟她们道了别离开。施诗很快也扫完她负责的区域,见周行露还在擦黑板,也没有多留,说完再见就先走了。
一时间教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
高二比她们多一节课,课后班里还要值日,等待的时间还有很久,好在现在已经步入夏天,天黑得比较晚。周行露做完卫生,坐到黎溪身边跟她一起写起今晚的作业。
窗外的人渐渐变少,高一年段的楼层已经空了,不知道写了多久的作业,广播响起清校的专属音乐。
清校后要求学生必须尽快离开学校,最多只能再留十分钟,如果超出时间,又是校门口的指纹机伺候。
进也要按,出也要按,奇怪的操作。
而现在正是上楼探秘的最后机会。
两人飞快地整理好书包上楼,高二六班已经没有人,屋里的光线昏暗,周行露做贼心虚也不敢开灯,走上讲台借由窗口最后一点光亮仔细看那份座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