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是江有汜，抬头去看，看见了卓燃的脸。
卓燃挑眉站着看了她片刻，"江有汜女朋友，是吧？"
偏偏这时候江有汜不在身边，周行露只能点点头回应。
似乎看出她的不安，卓燃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来，跟她隔着一段距离，抬眼看着她，思索了一下开口: "我知道你是他女朋友，但我还是想问问你，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她眨了一下眼睛。
怕她误会，卓燃赶紧解释说: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很眼熟，感觉在哪里见过。"
周行露没什么表情，她指了下自己，很缓慢地开口: "我是黎院的。"
卓燃愣了一下，看向她的目光中带了重新的考量。
周行露没躲，就这么直直地与他对视，在她想着下一句应该跟对方说什么的时候，卓燃突然打了个响指，指着她恍然大悟地说: "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以前跟我打听过江有汜？"
周行露张了下嘴，"对……我是跟你打听过他的QQ号。"
"对对对。"卓燃拍一下膝盖，"你跟我要过他QQ号，难怪我觉得你眼熟。"
他很快又想起什么，"上次在ktv那次你是不是也在，你坐在角落里好像。"
周行露点点头，"我跟丁演是同班同学。"
卓燃疑惑地回想: "那你们俩那会……在一起了没？"要说在一起，那次两个人看起来就像两个陌生人，谁也不认识谁，要说没在一起，那之后发展的速度有够快的，江有汜这么快就能把人带来和以前一帮兄弟一起玩，这在以前是从来没发生过的。
"没有。"
卓燃了然，看着她的目光带了佩服，还有一点同情，"那你也不容易，这么多年了总算追到手了。"
"……"周行露沉默了几秒，思考着说: "我没有追过他。"
有那个心，没那个胆。
卓燃不解地说: "不至于吧？我那么早就给过你QQ号，你那时候没去追他？"
这件事对周行露来说一直像一根心里的刺，虽然她知道她并没有什么立场来生气，所以她也没有跟江有汜提过。江有汜的做法也许是无心之举，可到了卓燃这里，他当年的话对她来说更像一场恶作剧，而他自己转眼就忘了，根本不知道给她带来过什么影响。
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语气有点嘲讽地说: "你估计都忘了，你当年给我号的时候跟我说他有女朋友，我没无耻到去破坏人家感情。"
"女朋友？"卓燃有点错愕，"那会是什么时候啊？"
"高三吧。"
"他那会没女朋友啊。"卓燃即刻否定，看到对面的人脸色不好，赶紧努力搜刮起脑海中关于那时候的记忆，江有汜不至于骗自己女朋友，但他更不至于去骗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女生啊。
左思右想，庆幸年级大佬对这段事情还有点印象，他终于想起了什么。
难为他当年一番苦心，原来是为了给兄弟挡桃花，真该给他颁个奖。
再看对面，人家现任女友睁着大眼睛静候下文，得，虽然很对不起她，但都是当年的事儿，放宽心放宽心，不要纠结过去，要展望未来。
于是他用力咳了一声，一本正经解释起那些陈年纠葛: "唉，要我说这事儿都过去了，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哈，江有汜他当年那会确实是单身，你该知道他那个人，对什么都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就有一次赛车时候给我无意间问出来他对一个女生有点兴趣，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子，我没见过那女生，他那会又忙着高考，但我就觉得他们应该能发展出点什么，所以我看见有人来问他的消息我就给他挡了。不过出于礼貌还是给了你号啦，因为你看起来也不是那种会去破坏人感情的人。哎，那女生你认不认识啊，也是我们年段的，好像是高二几班来着……"
话语突然终止，远处有破风的声音。
卓燃抬头，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她也在看他。
"你……"他有点艰难地开口，"你是高二七班的吗？"
"是。"
"你那时候是长发？"
"不算长发，中长吧，也就就差不多到肩膀下面一点。"周行露觉得自己心里素质还挺好，这种时候还有闲心给对方一个钢铁直男纠正形容错误。
"……"卓燃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好像犯下过什么很严重的失误，而这个失误他时至今天才反应过来。
他思考了很久，终于憋出一句:
"江有汜那时候跟我说，那女生每天会在他街对面等车，你那会在哪个车站等车来着？"
周行露直视他有点慌乱的双眼，平静地开口: "桥屿。"
卓然自知因为自作主张闯了祸，有些惶恐地问她: "我是不是……破坏过兄弟的感情？"
她思考几秒，点点头: "应该算是。"
卓燃不敢多留，跟她道歉几句后飞快溜了。不久后江有汜快步走回来，对上周行露笑眯眯的脸，伸手把她从石头上拉起来，"我朋友给我搞了一辆我以前的车，要不要坐上去转一圈？"
"你以前的车还在啊？"她拍拍屁股上的沙砾，站起来跟着他走。
"当时卖给这个朋友了，他保护的挺好，现在还在骑。"
走近了看，才看清是一辆黑蓝色的摩托车，车漆似是新上不久，泛着明亮的光泽，皮质座椅看着倒是有点黯淡，能隐约看出使用的年头。
江有汜跟朋友交代了几句，又折回她身边，手里拿着两个头盔。
他没把头盔递给她，把另一个先放在座位上，把手里的那个戴在她头上，替她把松紧带调紧以后才扣上扣子，顺手拨了一下她露在外面的头发。
“我刚才见到卓燃了，跟他说了几句话。”
“是吗，你们说了什么？”江有汜拿起自己的头盔戴上。
“他跟我说他当年骗我是为了给你挡桃花来着。”见江有汜蹙起眉，她又说：“他说你那时候喜欢上一个在你对面车站等车的女生，他怕别的女生给你造成困扰，就说了谎，不过出于礼貌还是给了我你的号。”
“所以说。”江有汜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那时候是因为他骗你我有女朋友，所以才导致你误会了这么多年，也导致我们错过了这么多年？”
江有汜的脸上少见的有些愠怒，眼神也有点冷，周行露愣了愣，摇了摇他的手臂：“你别生气。说是这么说没错，其实在你告诉我你高三那时候没有女朋友以后，我一度以为卓燃的那些话是耍我玩的，我心里也气了很久，但是他刚刚告诉我他的目的，我也就释然了。”
“你了解我的。”她看着他的眼睛，“高中那时候我太怯懦，对自己没有一点自信，我连靠近你都一步一步用了太久的时间和太多的力气。就算我那时候认识了你，也不一定会有勇气跟你告白。”
“你知道吗，卓燃跟我说，他那时候就有预感你早晚会和你喜欢的那个女生在一起，因为他第一次看到你那么喜欢一个人。他的干涉也许导致了我们那时候没法真正认识彼此，但也许正是因为他的干涉，让我们在几年以后的现在可以在一起。谁知道呢，高中那时候我们都太小了，好多事情决定不了，也有好多事情控制不了，我们谁都没有把握，那个时候走到一起，就一定有好的结局。”
江有汜挑了下眉：“那照你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他。”
周行露笑了笑：“那倒不必。其实我很记仇的，我只是不介意了而已，都已经过去啦。”
江有汜摸了摸她的头，无奈地说：“好吧，那不跟他追究了。上车吧，我带你去绕一圈。”
“好呀！”
冬天的夜晚来的很早，太阳慢慢沉没下去，天色渐渐暗淡，山顶的晚风冰冷地抚摸过脸颊，江有汜的后背宽阔，外套被吹的鼓起，为她阻挡着更多的狂风。
山下的火光逐渐亮起，无序的，零星的，很快，白日的太阳被风吹裂成无数个碎片，化为夜晚的万家灯火。
而她坐着驰骋在山顶的摩托车，看着人间，也拥抱着她最喜欢的男孩。
新的一年很快就要来临，而她的这个假期也很快就要结束，她将再一次飞往大洋彼岸，从寒冬走进盛夏里，离开自己适应的季节，离开自己熟悉的故乡，离开自己喜欢的男孩。
她将再一次回到小洋楼里，看见刺眼灼热的阳光洒在草坪上，闻到房东的柠檬树的气味，鼻腔盈满的清香，分不清是苦还是甜，就该灌一杯夏日货架上无声无色的苏打水，咕嘟咕嘟，碳酸炸裂，叫这美梦永远不易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