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嘘——哥哥不要说话。”
“我的这里,这里,我的所有,全部,都是哥哥你的。”
“好不好?”
都是哥哥你的。
都是哥哥一个人的。
好不好?
鹤子烟抖得厉害,但最终还是应了一声:
“好。”
后来,世人听闻鹤子烟生了个儿子,把宣家将军给高兴坏了,当场就做了十八般武器的木质缩小版,拿来给宝贝儿子当玩具。
再后来,又有人听说鹤子烟生了个女儿,是个病秧子,怕是继承不了宣家的将军之位。
谁知隔年,宣梓就和鹤子烟一同,把天北打了个屁滚尿流,被迫签了个三十年不再进犯的合约。
这之后,宣梓便同君上辞官,要会自个的饮昨山庄“养老”。
君上虽恼,说你个刚刚及冠的小将军居然用“养老”这种借口辞官,搁谁谁信?
但宣梓毕竟战功在身,又有三十年和平站约,似乎告老还乡也没什么,君上也就应允了。
三十年,还不够造一个新的将军吗?
……
……
传闻,宣将军在饮昨山庄后山种了一大片桂花树,一年四季都有桂花飘香。
传闻,饮昨山庄又推出了一款饮昨酒,其味甘香醇厚,喝一口,桂花甜味直接冲上鼻尖,教人欲罢不能。
传闻,城南开了家餐馆,里面有一位厨神,做的菜好吃不贵。据说这位厨师近来招收了个男弟子,是来自城郊一个村子的,据说叫柳六六,做的菜倒是不错,就是差了些火候。
传闻,宣家的那位公子近来考取了官职,好像同那位自诩第一刀侠的女子颇有一段渊源。
……
……
又是一年秋,宣梓穿着短打马不停蹄地在山庄里面跑来跑去,忙得不亦乐乎。
鹤子烟一扇子给她呼到原地:“小梓,又忙什么去了?”
宣梓被扇子拦了路,眼看着自己做的鬼跳墙就要过了火候,也来不及多想,应付道:“我那个,做饭,在做饭。”
鹤子烟看她又要跑,翻了个手又把她拦了:“你做什么饭要做五天?我五天都没见你人影了,你到底去干嘛了?”
宣梓急得跺脚:“真的是做饭,再不去就要过时间了。”
鹤子烟看宣梓是真的急,这才落了手。
呵,爹爹说得对,女人婚前婚后果然两个样。
但宣梓很快就跑了回来。
她一边跑着,一边挥舞着手中尝味用的筷子:“哥哥哥哥,我们今晚上一起出去看灯会吧。”
“灯会?”
“对,灯会,我听大哥说今晚有灯会,是专门迎接今年武状元首战告捷的。”
鹤子烟收了扇子侧过身,想了一想,才缓缓点了点头:“也不是不可以。”
“好耶!”
宣梓看到鹤子烟点了头,没再等他说了什么,又径直跑掉了。
啊……
鹤子烟觉得自己好像生气了。
可就在他略微缓了口气,准备去编写他的兵书时,宣梓又跑了过来。
这一次她可没顾及自己一身的油烟味,直接扑进了鹤子烟怀里:“哥哥,你知道那位武状元是谁吗?”
鹤子烟忍着怒气:“不知。”
宣梓嘿嘿一笑:“是宣小小!我们的宝贝儿子!”
鹤子烟皱眉:“他不是前段时间拿了个文状元,怎么又成了武状元?”
宣梓见鹤子烟没有推开脏兮兮的自己,便用力在他的白衣衫上蹭了蹭。
“不知道诶,听说我们未来的儿婿说,如果小小文武双全,就肯嫁给他。”
鹤子烟皱眉:“胡闹,女子怎可嫁给男子?”
宣梓学他:“胡闹,男子年满十六,怎可不出嫁?”
鹤子烟知道她在说他,只能无奈伸手弹了弹她的脑袋。
“都可都可,我是败给你了。”
宣梓笑得明媚:“那可不?”
鹤子烟摇了摇头,捻起她头上飘下的花瓣。
宣梓站在白得要命的梨花树下,一如初见时那般,干净,无暇,美好。
风儿吹过,带起后厨饭菜烧糊的奇异味道,混杂着桂花香,吹乱了一树如雪的梨花。
——正文完
☆、安姐(第一人称,今生)
我无名无姓,单字一个安,可能我的娘亲,或者爹爹希望我能安好度过一生,但我却没能如愿。
小时候,捡到我的婆婆说,我应该是出生于一个富庶之家,可能是因为家里出了什么事,才被人丢在了东南城墙角下。
她还常常一脸神秘地告诉我,说我面相好,若不是贵人命,也应该会遇到几个贵人,到时候的我不是她们能高攀得起的。
我信了。
婆婆还说,当初包着我的那襁褓上面锈了金线,据说绣工还不错,卖了不少钱,让大家吃了两顿肉包子,也给我添置了三件新衣,足够我穿到八岁。
说实话,卖了包裹我的东西后只给我留了三件衣服,我还是有点恼的。
不过她们还算是有些人情,给我留下了襁褓里的一张手帕,上面绣了安字,于是她们就顺势叫我小安,安姐。
后来过了三四年,人来人往,也再没出现第二个像我这样的孩子。
我想,或许我和她们不一样吧。
至少有那么一点微弱的区别也好。
所以我找这里的大哥拜师学艺,学到了一手好偷。后来大哥被捕,我便被迫担起了照顾这个帮派的责任。
我想要去找大哥,他不让。
他还和我说的是要去好地方享福,可谁知道是不是好地方呢?
他就是个骗子,我那天明明看到带他走的人不是官兵,而是个脑满肠肥的女人,在大街上压着他的腰杆,越走越远。
大哥他的脸色明明很难看,却叮嘱我藏在那个泔水桶里千万不要出来,无论发生了什么。
但是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都没再饿过肚子,所有人都在感谢那个不知何方的善心菩萨,每隔十天就会送来一个装满铜币的钱袋。
可自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大哥。
三年后,那位菩萨突然消失了,我又得天天上街顺钱袋。
等到了十一岁那年,我突然遇到了一个人。
她一来就抢走了我所有顺来的钱袋,还笑嘻嘻地让我追她。
我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恶劣的家伙,明明比我矮上一大截,却总是笑得耀眼,让人不由得想要仰视。
真让人不爽。
我发了狠地追她,跑得我喉咙冒烟,胸腔扯风,站定一看却发现自己一路跑回了东南角,这才发现这家伙是来戏耍我的。
我瞧见她虽说穿得破破烂烂,但还算整洁,一看就不是在我这里长大的人,可能还在一些大户人家里当过差。
她举手投足间,好似散发着一种我没见过的东西。
大人们常说,有的人天生就有一种气息,叫贵气。
的确。
有的人天生就有这种东西。
我看到了。
我看到她可以和国师贵子搭话,可以被长皇子带去参加雪炉诗会,还能从诗会上带回来吃食。
这个小梓原本就出身高贵,活该有那么一身贵气,岂是我等贱民能比的?
小梓被暗算捉住的那日,我被长皇子提到屋顶上,一齐透过琉璃瓦的缝隙去看下面。
长皇子殿下用手按着我的头,让我好好盯住下边,不让我移开视线。
他对我说道:“瞧瞧,你出身好又如何?”
他的声音几乎就在我耳边的咫尺,冰冷的唇吐着火热的气息。我觉得难受,想要离开,却被他压制着,无法动弹。
“若是没了我,你这次可要如何从那些人的手里逃脱?”
“还有这个姑娘,她明明是贵胄,可宁愿穿着这些破衣烂衫见你,都不愿意将你引荐给别人。明明是宣家小小姐,只要她开口,你那儿不能去?”
“她没有把你当姐妹看待,你却想要和她互称姐妹……哈哈,你不觉得自己很贱吗?”
“以后可不要给本殿开这种玩笑了,本殿最怕的,可就是宣家的人了。”
这些话语就像是半夜入睡时耳畔的那些恶心脏臭的泥虫,在旁边的泥浆里翻滚,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声音不大,却一下一下,直接冲上我的脑门。
我想要挣开他的手臂,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动弹。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求求你,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