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子烟神色逐渐凝重。
太女摊手:“我父妃的人已经将这个营帐围住了,你我都不得不照办。”
鹤子烟环顾四周,周围的确有些许掩映在帐上的影子。
他站起身,踱步过来,手指摩擦过瓷碗的边缘,问:“真要把我逼到绝路才罢休吗?”
太女无辜地看着他。
忽然,鹤子烟从袖中掏出小刀,冰冷的刀刃瞬间落在太女的脖颈上。
“太女殿下,你就老实告诉我,这两碗粥里,是不是都被下了药?”
作者有话要说:*“笑谈渴饮天北血”句有参照岳飞《满江红》——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出征(四)
鹤子烟身手不差,但相较女子,还是稍弱。
只见太女手腕一翻,不顾自己脖颈处渗出的密密鲜血,顺势就想要贴到鹤子烟身上去。
鹤子烟连忙朝后躲。
“不愧是国师公子,这都能察觉到,”说着,太女从怀中掏出瓷瓶,拔开瓶塞,朝面前的鹤子烟步步紧逼,“那就没办法了……这是你逼我来强的。”
鹤子烟没想到太女竟会如此不管不顾,直接将他困在营帐中,四周无援,甚至连找宣梓求助的机会都没有。
身为堂堂南成国太女,竟用这等手段,有够离谱的。
“鹤公子,你莫要怪我手段残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当年我想要明媒正娶,就连母皇都出动了,你却连看一眼都不肯,那我只能出此下策。”
太女一步一挪,丝毫不担心鹤子烟会置自己于死地。
她本就是被迫,被迫成为太女,被迫跑到这天寒地冻的鬼地方做主帅,若是不能达成目的,活着或是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呢?
不,如果不能达到父妃的期望,顺利成为南成国的君上,还不如死了的好。
她永远都不要再被践踏了。
“太女殿下,若你只是想要南成国国师背后的支持,”鹤子烟慢慢朝后退去,尝试拖延时间,“大可不必如此。”
太女不屑,轻笑:“那你给我支个法子?”
“国师府虽然背靠段家的江湖势力,但我母亲毕竟是江湖中人,常年不管朝政,而宣梓则不同,宣家本就手握兵部重权,若我能……”
“嘘——”太女食指竖着,贴在自己的唇中央,“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让宣梓那家伙娶了你,然后再让我拉拢宣梓,是吗?”
鹤子烟还想说些什么,但太女殿下再次打断了他。
“我这人,总是要把东西放在身边才肯放心。宣小将军那样年幼,能懂得朝政的风波诡谲?”
“鹤公子啊,你能保证她一直站在我这边,永远不会倒戈吗?”
鹤子烟淡棕的眸子浅浅扫过已然有些疯掉的太女,没有说话。
太女继续说道:“鹤公子,现在,是属于我们的时刻,就不要提到其他人打扰我们,好吗?”
“太女殿下。”
鹤子烟放下刀,朝后退了一步,而他的身后,就是营帐的门帘。只要他稍一有动作,就会被外面等待已久的士兵刺穿心肺。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叹了口气:
“你认为……我是那种只要被迫嫁了人,就会委身于她的男子吗?”
太女殿下一愣,复又笑了起来:“你在说什么傻话?不过一个男子,清白都没了,还想怎么样?”
鹤子烟惨然一笑:
“是啊……我是男子,在你们眼中,男子究竟是什么呢?”
是物件?是筹码?是交易?
那你们这些深陷朝局动荡,行差踏错一步的旗子们,和男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还没等到鹤子烟说下一句话,身后一股大力,将他拉了出去。
一股熟悉的味道钻进鼻尖。
是宣梓。
她怎么来了?
宣梓身上没有什么太多的香气,但鹤子烟只是闻着便能觉出是她——
清爽,干净,又令人心安。
还有股暖洋洋的味道。
紧接着,一只略微粗糙的手便覆在他的眼上。
“不要看,子烟哥哥,”耳畔传来小梓沉重的喘息声,“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鹤子烟敏锐地察觉到,小梓的喘息声有些异样。
“……你怎么了?”
他没有扒开她的手,只是轻声询问。
“我没事,”小梓慢慢走着,将鹤子烟扶到一旁坐下,这才撩起了营帐,“子烟哥哥,我离开一会儿,不要睁开眼睛,好吗?”
鹤子烟点点头:“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宣梓这才钻进了营帐。
鹤子烟苦笑。
其实……他也不必被如此保护的。
就在方才,一股冷烈的血腥味夹杂着晚风迎面扑来,就算宣梓不让他睁开眼睛,他也能猜出几分。
这小家伙定是仗着自己身手好,将这些围在营长周围的所有死士尽数灭掉后,接住了故意立在门帘前面的自己。
其实他原本想着,如果太女执意要用这种下等的手段逼他,那他就赌上一把,看能不能用轻功躲过去。
虽然成功几率不大,但值得一搏。
可谁能想到,原本应该在外巡查的宣梓突然出现,解了自己的困境。
鹤子烟想着想着,便笑了起来,但神思突然开始涣散,就连身子也开始有些疲软。
怎么回事?
方才他没有喝粥,也留意了太女手中的瓷瓶,应当是没能接触到软骨散才对。
突然,他感到有人拿着火热温软的指尖点了点他的下颚。
“你就是鹤公子?”
这人轻笑,清媚悦耳的声音钻进子烟的耳鼓。
“穿得这样朴素,可惜了这眉眼这身段,稍加修饰定是不凡。”
鹤子烟没能忍住,睁开眼。
眼前的男子穿着和他相似的黑青长衫,眼中含氲,虽未着浓艳的粉黛,只在两颊上飞抹了淡淡红晕,却是在其天生媚骨上,平添了一抹清气。
“白家公子?”
鹤子烟出声询问道。
白霭看着鹤子烟呆呆望着自己的模样,笑了笑:“我是,我叫白霭,唤我小霭就好。”
“你来……做什么?”
鹤子烟睁着咪蒙的眼,问道。
“公子放心好了,我是来找太女殿下的,我可对宣小将军半点兴趣都没有,”白霭朝鹤子烟眨了眨眼睛,“不过接下来,太女殿下会和我消失一阵子,到时候军队的指挥,就交给你和宣小将军咯,可不要让太女殿下失望呀。”
鹤子烟强撑着抬头看他,不知何时吸入的软骨散已经开始起效,使得他难以说出想说出的话:“宣……她怎么样?”
白霭见鹤子烟虽然中了软骨散却强撑着保持清醒,收回了刚刚踏进营帐的脚,凑到鹤子烟耳边:
“你家的宣将军不会有事,不过啊……偷偷告诉你,我给她下了更强的软骨散……”
什么?
小梓居然也被下药了……
鹤子烟沉重的眼皮再次被迫抬起:“为……为何?”
“是我给她下的,是媚骨散,事后可不要太感谢我。”
白霭轻飘飘补充完,转身离开,溜进了营帐。
太女的谋划已经落幕,而他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营帐中,太女殿下如白霭所愿,已经被媚骨散迷得一塌糊涂,一双眼是不逊宣梓的猩红,见到白霭后,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媚骨散,不愧是最为强劲的春物,但也会暂时剥夺人的神志。
他视线微移,瞟到旁边的宣梓身上。
宣梓虽然眼中全是血丝,喘着不太正常的粗气,但她正尽心尽力地帮他把太女殿下给绑了个结实,还顺手给太女嘴里塞了个布团,见到白霭后也只是抬眼一瞥,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白霭自认绝色,世间当无女子可以抵挡,只是这瞧都不多瞧上一眼,是不是也太拂他的面子了?
他赤脚过去,便是一阵香风翩跹。
“宣小将军,”白霭凑到宣梓跟前,俯下身,腕间铜铃叮咚,“劳烦你了,多谢。”
宣梓没有抬头看他,正聚精会神地收手中最后一个绳结,有些不耐地说道:“但凡你多点诚意,我也不至于受了这些无妄的伤。”
若是方才她没有中媚骨散,那帐外的士兵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指不定这些人连她的衣角都沾不上。
“我这不也是帮你?”白霭委委屈屈,“你和国师公子……总是这样,不是个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