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王——中山王——”高盖等人远远扬声喊道,后面还跟着一阵阵推囔声,嘈杂声。
慕容冲满脸戾力地回了营帐,我见他怒容满面当即便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凤皇?”慕容冲并不回答,抓起案上的茶具酒壶用力往地下砸去,最后连整个案几都踹翻在地。
我吓的不敢吱声,只得端了个铜盆蹲下身来,小心得轻轻捡起那些碎片,怕他一不小心或是望故跑进来伤了自己。慕容冲静静地看着我,过了会儿缓缓走上前来,将我捡起的满盆碎片放下,抱了我坐到床边,将脸深深埋在我胸口,满含歉意道:“对不起……”
我抚着他的头,心疼道:“为何要说对不起,倒是我不好,不能为你分忧……”
“我不该让你为我担忧才是……”慕容冲环上我的腰,埋在我胸前的脸缓缓磨蹭起来,隔着衣服温柔地亲吻我,我被他吻的瞬间便意乱情迷,失声呻、吟了起来,慕容冲更是一路攻城掠地来到了我的脖颈之间,腾出一只手来解开我的衣带,另一只手则继续在我身上游走。
我的喘息越来越重,等感到胸前一凉,衣衫已被他尽数褪去,他含住我胸前的那一颗粉红,我颤抖着抓住他的胳膊,用一腔欲罢不能得迷醉声音劝道:“别……凤皇……现在是白天……”
余下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慕容冲以吻封缄,与他共同坠落入于无尽缱绻的缠绵漩涡之中。鸳鸯锦帐,春色无边。
第二天一早天才刚蒙蒙亮,帐外便传来段随慌张的声音“中山王殿下,出大事了!”
慕容冲猛然睁开凤眸,坐起半个身子,沉声问道:“怎么了?”
“兵……兵变了……”段随吞吞吐吐的不敢言明。
慕容冲面色骤变,一把掀开被子,对着惊恐未定的我轻道:“别怕,你接着睡。”然后便匆忙穿了衣裳掀帐出去对外面的段随斥道:“说清楚点!”
他们走远了方才继续说话,说些什么我没听到,只是外面的慌乱声越来越大,让我也万般紧张起来,出了什么大事?
公元384年六月,谋臣高盖等人认为慕容泓德望不如其弟慕容冲,且用法太过苛刻严峻,于是高盖、宿勤崇杀济北王慕容泓,推中山王慕容冲统领全军,为皇太弟。
慕容冲对于慕容泓的死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明显的悲痛,但我却无法责备他的冷漠,因为我知道,在他心中,复仇已超越了一切,或者可以说是高盖帮他解决了一个难题。
只有他,慕容冲,是前秦最坚定的毁灭者,只有他把前秦当成直接目标,非灭了它不可!除了他,所有的慕容氏子孙只是想复国,或救出长安城内的鲜卑人质、子民返回前燕故地,乃至慕容凤也只是要苻坚死,并不一定非要先秦亡。
慕容冲,是孤独的,他甚至没有战友,他也不需要战友,他疯狂而执着的意志足以让他带领一支野兽般的乱军覆灭一个国家,一座都城。
慕容泓丧仪上,披麻戴孝的宇文氏拿出一卷画轴,缓缓走到火盆跟前,轻轻打开画轴,画轴上是一名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的明艳少女。宇文氏冷冷看了我一眼,将那画轴一把扔进火盆之中,慕容冲脸色铁青,那画中的少女竟然是我。
怪不得宇文氏初次见我之时眼中闪过刹那的惊讶。只是,慕容泓为什么会有我的画像?他不是素来最讨厌我的吗?为什么?慕容泓,你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我流着泪,我永远不会知道了……
除了宇文氏与慕容忠,我是这里唯一为他留下真正伤心泪水,为他之死而感到悲痛的人了。很久很久以后我都无法相信,我都不愿相信,慕容泓竟然真的这样就死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其实他在我心里的形象很高大,很光辉,他在我心里是棵不会倒的参天巨树。他死了,我失去了一棵树,一棵曾经为我遮风挡雨,我却从未在意过的巨树。
慕容泓,如果你们都不是生在慕容家,命运会不会不这样?下辈子,还会再遇见你吗?下辈子,如果我们都能再相遇,希望再没有这一世的苦痛……
慕容冲教慕容忠在慕容泓灵前跪拜之后,便要将他交由可足浑珍珠抚养,宇文氏则随她去留。宇文氏冷冷看着慕容冲,一把抢了慕容忠抱在怀里,恨道:“我的儿子凭什么要别人养?”
慕容冲面无表情道:“你若将来不想改嫁便留下,儿子你自己养,但若要自己养了慕容忠,此生再不得改嫁!”
宇文氏眼角含泪,咬着嘴唇抱住慕容忠,眼角的泪水终于缓缓落下,渐渐失声哭道:“我……何曾说过要改嫁……”
慕容忠小脸上的泪水本来刚刚干涸,如此被宇文氏一感染,复又哇哇痛哭起来,孤儿寡母跪在慕容泓的灵前抱成一团失声痛哭,场景无尽的凄凉怆然。
慕容冲领皇太弟号后,承制行事,置百官,以高盖为尚书令。准备进军长安。
后秦王姚苌也鼓动慕容冲进攻长安,并送儿子姚嵩为质以示友好。一心等着坐山观虎斗。
作者有话要说:
1、慕容暐童鞋确实写过那样一封信,也不是偶胡扯的……(此人与慕容泓写的那封信都堪称经典!)
2、慕容冲对于属下杀慕容泓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史书没有记载,但既然没有处治凶手仍然重用,就证明他没有反对。而本文中为了使慕容冲的形象更立体一些,作者为他设想了这样一个灭秦与不灭秦的矛盾冲突做为原因。
第68章 生死相随俱尘土卷二十七
慕容冲上皇太帝尊号,向长安进发。
长安皇宫。
“陛下,陛下,大喜啊……”太监欣喜若狂一路跑了进来。
“混帐!孤还有何喜?”苻坚满面怒容,天下叛乱四起,守将接连吃败仗,城池逐一丢失,连儿子都被叛贼杀了,他每日都焦头烂额,烦躁不堪,除非那帮叛贼一夜之间全死了,否则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说他都无喜可言。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太监跪下诚惶诚恐道:“启禀陛下,确实大喜啊!平原公蒙上天庇佑一夕康复,现下正在殿外求见呐……”
“什么?”苻坚震惊之下猛然从皇位上立起身来,差点连御案都撞翻在地,他面含喜色急切地询问道:“你说晖儿他,好了?”
“恭喜陛下,平原公康复,现下正在殿外求见。”太监不得直视君颜,但他从耳中听闻苻坚的乍喜,又语气肯定得复述了一遍。
“快……快宣!”苻坚高兴的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十一年了,这个儿子从不得不用铁笼铁链困住的撕人狂魔到疯疯癫癫,再到痴痴傻傻,再到静静呆呆,自己是什么法子都想遍了,却仍治不好他,驱不走他的心魔,他早就相信这个儿子已经废了,从未想到,他竟然还有复活的一天。
苻晖头束金冠,身着华服,面色苍白却镇定自若一脸平静地缓缓步入殿来,清癯削瘦的身姿令苻坚眼角湿润,泪水几乎就要落下。
苻晖掀起长袍,俯身跪地,道:“儿臣叩见父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快平身。”苻坚匆匆跨下御阶,亲自上前扶起苻晖,望着儿子没有任何表情冰冷冻人的脸,终于忍不住清泪纵横。
他颤着双手想要抚上苻晖的脸,却见苻晖缓缓开口,咬牙切齿道:“儿臣请斩白虏逆贼慕容冲!”
苻坚后退了一步,苻晖真的好了吗?他是不是又发疯了?自己不想再失去儿子了……苻晖看着苻坚满脸的惊诧之色,平静道:“儿臣闻言,逆贼慕容冲的内眷之中,有儿臣心之所系之人……”说到此处,苻晖稍稍停顿了一下,神色瞬间的黯然,顷刻复又恨道:“此仇不报,儿臣誓难为人!”
苻坚忐忑着不敢决定,苻晖真的好了?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觉察到苻坚的神色,苻晖跪下道:“儿臣昔日狂悖疯乱,如魔如兽,人鬼不分,累得父王亲人为儿臣白白蹉跎十一载光阴,全拜逆贼慕容冲所赐,儿臣今日誓请斩此逆贼!”
清醒了,真的清醒了,什么都知道了,苻坚心中大感欣慰,他没有直接允旨给苻晖,而是拍拍他的肩头,对这个仍然年轻的男人一字一顿语气坚决道:“抢回你的女人!”
苻晖肩头颤了一下,父王,这正是我心中所想。慕容冲,你抢了我的女人,害我十一年的疯狂,十一年里我一无所有,如鬼如兽,此恨此仇不供戴天,如今我便要向你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