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楠带着云星玄又走回到三清殿外的月台上。
阿楠双手上下重叠,只刹那光景,一阵灵光稍稍闪现,五行莲花杯就落在他手中。若不是云星玄一直细细的看着他,都不知还有这样快的仙法。
因本就是借香案做法事,观中的道士和信徒见得多了,所以阿楠也不避开观中的人。他将五行莲花杯放在香案上,手轻轻微拂桌上的小香炉,那炉中就飘出了缕缕青烟。
阿楠轻挑拂尘,双指合一,在五行莲花杯的上方画了一个符箓,他低声默念:“上清仙官,群仙赴会,宝笈四散,妖邪自来,去!”那符箓似从五行莲花杯中钻出,亮成一道光,蹿到山中去了。
两人等了半晌,忽然起了一阵风,只刮来了几片落叶,之后再无变化。
阿楠闭目感受了一下那风,然后叹了口气道:“它不肯来。”
云星玄:“那我们怎么办?”
阿楠无奈的放下了手中的拂尘,说道:“那就只能先解决你的问题了。”
说话间,岑清垅走了过来,看着二人模样,恐是不成,于是问道:“可是那妖邪,太过厉害?”
阿楠道:“五行莲花杯的法力太低,招不来它。我们先解决她的问题,将她半副仙骨里的灵犀取出来,同五行莲子一起放到这五行莲花杯中,引那妖邪过来。”
岑清垅道:“我已同这观主说好了,我们即可便去紫微殿吧。”
三人从月台的侧面穿过三清殿、天皇殿、然后走进了西面的偏殿——紫微殿。
岑清垅走在最后,将门从内反插上。
阿楠抬手轻拂,瞬间殿内的青铜烛台全数点亮,照的屋内泛着暖暖的光。
阿楠对着岑清垅说:“你去把那神像前桌台上的所有莲花灯点亮,不要用符,用真火。”然后又对云星玄伸出手来,道:“将你的五行莲花子拿来。”
云星玄从腰间拿出白玉扇,那扇坠上拴着五颗色彩各异的五行莲子:土莲子是误入迷沱山川时得到的,灰蓝色;火莲子是师祖钟离云起从石佛的眉间白毫相化出的宝石,火红色;木莲子是阿楠当年从岑清垅的体内取出的,淡粉色;水莲子是牧樗棠给他的青缃玉髓,水蓝色;金莲子是元无咎匕首上的那颗宝石,金黄色。
她将扇坠取下,将五颗五行莲子递到阿楠手中。
阿楠抬手摸了摸云星玄的头,道:“小师侄,我有言在先。这法术对你身体是有些损伤的,毕竟是脱胎换骨的大事,要劈了仙骨,将另外两个灵犀取出的。不管多痛苦,你千万不要睡去。睡去的话,我也救不活的。”
云星玄点点头。
阿楠又说道:“其实你的仙骨本身很好,看来当年你出生时,那白发道人没细说,你父母他们都没听懂。不是说你作为人少了一个灵犀,所以能见鬼神。而是说你因少了一个灵犀,没法成仙。有全幅仙骨的人,会有三个灵犀,上犀为仙胎,中犀为善类,下犀为鬼语。你能见鬼神,少的就是中犀。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确定劈了仙骨,成为众人么?”
云星玄浅浅的笑了笑:“嗯。”
阿楠双手举起,在紫微殿的空中,划了一个八卦图。他将五行莲花杯抛到八卦中心,然后一手拈着五颗莲子的扇坠,一手轻轻弹起,将五行莲花子一颗一颗的弹入了五行莲花杯中。
五行莲花瞬间绽放出了绚丽的紫光,闪的殿里斑驳陆离。不过须臾,那莲花杯离开莲座,飘了起来,而后光芒尽收。莲花杯就一直在空中转动着。
此刻,岑清垅听已经点燃了桌台上放着的九十九盏莲花灯。
阿楠让云星玄盘坐在莲花杯前,他嘱咐岑清垅道:“且记住,帮我们守好门。若是有人闯进来,乱了这阵法,我们可能就找不到生门了。到时候不单星玄,我也活不成。”
“好,你放心,我豁出去命,也会护好你们的。”
阿楠此刻才抬眼,对上了岑清垅的眼眸:“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也活着。”
岑清垅点点头。
阿楠甩袖将他的法器云鹤扇打开,平铺的扇面开始出现了纵横的棋盘,他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将这紫微殿里的的八卦与法器困在了他迷沱棋局的时空里。
岑清垅本站在门边守候着,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乏了,拉了蒲团,靠在门板上慢慢的睡去。
有时他会在浅浅的睡梦中忽然醒来,他能见到阿楠在闭目施法,也能见到云星玄闭目似在梦魇中。
有时他会觉得心有牵挂,就忽然站起来,看一会,再坐回蒲团上,睡过去。
就这样过了一日,又一日。
白五悠作乱昭州城
昭州城内,碧树凉秋书院。此刻,黑云天外一勾弯月,凉秋阁内密谋四人。
陆梦虞道:“我这边基本已经布置妥当。日里早些时候,白五悠已经发现往北的生意都因水道阻塞,周转不灵了。接下来,且看你们的了。”
牧樗荷因同白五悠熟的很,知道他小人且歹毒,即便自己做到了牧樗棠的嘱咐,可也不大确定是不是就稳妥了,所以有些没有底气的说道:“那日咱们散后,我就去了白府。白五悠面上应的很好,他的意思,杀了你,□□的假象,然后屯兵自守,看形势如何,再另做打算。不过,他这个人,是不是真如此做,我也不晓得。”
赵拾之道:“这几日,我派了几波人,轮流盯着白府上下的人。刚有人来报,说白五悠准备了好些香线贡品之类的,明日要去逍遥观拜仙。”
牧樗棠背对着三人,躬身半靠在凉秋阁的围槛边,望着天上的弯月,他的手指在木槛上缓缓的敲了几下,似是在筹谋思考着什么,道:“不出意外,这逍遥观就是他的兵器库了。”
赵拾之问道:“主上,何以见得?”
牧樗棠回过身来,说:“那逍遥观与千世台各为南北两朝道法的开山立宗之祖,较之千世台,你觉得逍遥观如何?”
赵拾之回想了一下,此前去逍遥观时的所见,回道:“奢靡铜臭之味浓厚许多,仙宗道法之气淡薄无比。”
牧樗棠下颌微动了一下:“问题就出在这里。千世台都是修道的道士和崇道的旅人。而逍遥观的道人总给人一种训练有素、整齐划一的感觉。”
赵拾之听到“训练”这个词,忽觉得主上说出了他别扭的地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不像道人,倒是像训练有素的家丁。”
牧樗棠道:“也许,他们也不是道人,或者说,道人只是他们的众多身份中的一个而已。”
赵拾之点点头:“看来还有可能是白无悠的爪牙、家丁,还有,他口中的‘能工巧匠’。”
牧樗棠一笑:“明天给他们半个时辰,用来‘引蛇出洞’。”
赵拾之补充:“然后咱们在出口‘守株待兔’。”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牧樗荷看二人如此默契,冲着赵拾之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在角落里坐了下来。
陆梦虞看看牧樗荷和赵拾之,似是明白了什么,他摇摇头,笑着道:“那我,还能帮什么忙?”
牧樗棠对着赵拾之伸了伸手:“拾之。”
赵拾之从衣襟中拿出了一个账簿,递放到了牧樗棠的手中。牧樗棠将账簿在手中翻了两下,对着陆梦虞道:“这是白五悠这些年做过的生意账簿,你在这里慢慢取舍。想要的自己留下,不想要的就留给白家人,算是给他们留一线活路。想明白了就去前面找店家,说要孤本古书——《黄流不解集》,自有人会安排和你赵大人见面。剩下的事情,赵大人会帮你处理妥当。”
陆梦虞接过账本,对着烛火简单看了看:“这看起来不是我帮忙你,更是像你在帮我。”
牧樗棠笑了笑,他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无比释然:“要你想要的,然后去冀州去见我娘吧,她,应该也一直在等你。等你复兴陆氏家族。”
陆梦虞也报以一个微笑,如坦荡知己间相互明了的心照不宣:“冀州哪个裴府?”
牧樗棠道:“首富,最大的那个裴府。你就说你找裴林惜的娘亲,他们自然就明白了。”
陆梦虞道:“我会尽快启程去冀州的。”
牧樗棠看了看陆梦虞,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陆兄,今日一别,下次再见,就是孤竹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