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渭分明(55)

从纯下意识以为又是因为今天的短路的事,手指拉着帘子要放下离开。

下一秒,有声音传过来,手指一顿——

“各大高校都要提前啊?”

“对对,差不多是这个情况,刚接到的上级通知。你待会儿赶紧去通知下去吧。”

“好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李老师。”

“……”

提前?

是什么又要提前?

……

收拾好现场,推开门出去。

橘红色的灿烂霞光满天,屋檐的弧度温柔圆滑。

余芳不知道有得到什么消息,急匆匆跑进来:“来来来,大家赶紧先停笔。”

“老师,又什么事儿啊?”

“就是啊,我们还刷题呢。”

余芳拍拍桌子:“同学们,都给我抬起头来,听好了。”

她这次没有再绕弯子,单刀直入。

“刚得到的通知,各大高校冬令营笔试面试时间提前,最快的是清大,下个礼拜开始面试。”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余芳说完,底下一片寂静。

前排的同学转回头和同桌对视,两人都是一脸震惊。

“啥?要提前?”

“老师,你确定吗,消息保真?”

“老师,各大高校都提前了?”

“……”

余芳把消息说完,终于松口气,一一回答道:“是真消息,是教育部那边的。”

“对,各大高校都有提前时间。”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今年能这么提前,可能是要为国基计划做准备。”

“所以你们赶紧的吧,”余芳说,“好好准备,尤其是报清大的,你们时间更紧张。”

“趁这个时间,我先说说面试吧。面试的时候,着装必须得体大方,发型不能奇奇怪怪,留刘海的——李燕,你这样的记得把刘海收上去,还有……”

陆禅递过一张纸条——

“今晚刷第四套卷子。”

从纯了然,划个对勾表示已阅。

耳边从余芳的叮嘱变为下课铃声。

陆禅递给她一块大白兔奶糖,从纯放进口袋,伸手把窗户关上。

皓月当空。

没想到真的这么快。

心中念着的日子一抬头就到。

夜间的风扑面,微凉。

收好第四套生物卷子,从纯走出校门。

许久未见,从兴邦又等在门口。

见到从纯,脸上露出笑纹。

“纯纯,”她问挥挥手,“来这边。”

见到从纯看他身后,从兴邦说:“妈妈没来,在家里呢。”

“今天还是回你小姨家。”他说。

关上车门,从纯在后座坐好。

“爸爸这次没别的意思,”从兴邦犹豫几秒,说,“不说艺考的事,也不说舞蹈。”

“我们来说说你妈妈的病情吧。”

病情?

从纯想起之前江连雨告诉她的那个名词“躁郁症”。

“或许你有的是时候会有一种感觉,就是觉得妈妈很陌生很奇怪,感觉根本不是记忆深处的那个人了,对吧?”

从纯沉默,她确实有过这种感觉。

望着远处的绿灯,从兴邦却叹口气:“你妈妈,她其实有躁郁症。”

“喜怒无常,冲动,同时又有一阵子情绪低落,上一阵哭这一阵又冷静下来,自责后悔,有时候情绪根本无法控制。”

叹口气,从兴邦转动方向盘。

车窗外,灯光熠熠,路过一所医院,救护车的红□□光闪得眼睛有些疼。

从纯问:“妈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大概——”

说着,话语声一顿。

从兴邦想到他的生意刚有起色,应酬开始增多的时候。

那时候,他几乎每天都在应酬,忙着揽生意,认识新的合作伙伴,每天喝的酩酊大醉。

恰好那时候,江文淑正在度过最难的那段时间——她还在以个人名义接商演,做完手里最后一个演出的时候,她膝盖的旧伤发作,差点高空坠落,于是便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因为腿的问题,江文淑练不了舞蹈,只能倚在窗边做手部动作,一天又一天,舞蹈的热爱趋势,她没有断过一天练习。

那时候看到从兴邦每天回家都很晚,江文淑在床上躺着,腿脚不方便,什么都帮不上忙,只能眼巴巴看着。

差不多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江文淑话开始越来越少,后来不知怎么,经常因为一些小事情就冲动起来。

现在从兴邦才明白,那是一开始,江文淑自责的苗头。当时他也没太顾上关注她的情绪,从纯在远隔千里的另一个城市,她身边也没个说话的,自责的情绪积攒,越来越多。

不过,正式看病确诊时,已经是很久后了。

红灯的最后三秒,从兴邦叹口气,扶扶眼镜。

“大概也三四年了。”他说。

三四年。

听到这个数字,从纯手指一顿。

“我对不起你妈妈,她最难过的时候,没有陪在身边,是我的错。”

“现在我还在努力弥补,”从兴邦说,“后来你妈妈进入市舞蹈团,再升入省舞蹈团,我真的为她开心。”

“现在咱们一家团聚了,她的情况也慢慢好转,都是越来好的。”

“我说这些,也并不是要表达什么太深刻的东西,突然有点语无伦次了——”从兴邦伸手隔着眼镜抹抹眼里的泪珠,笑着。

“我这里有一本你妈妈的日记,你拿回去看看吧。”

从纯接过,一本橘色的简单皮面笔记本,封面的中间刻着一个跳芭蕾舞女生的图案。

有车子擦车而过,一声疾驰而过。

从纯望向车窗,本来要看看风景,视线未远,落在窗上,映照着她自己的脸。

想到外婆说过的“你和你妈妈最像了”,玻璃上映照着的一副画面相接,两张脸仿佛重合。

她放松眉毛,露出浅笑,好像江文淑也露出微笑。

手指翻动,打开扉页。

中中|央,和封皮上跳芭蕾舞的小女孩如出一辙,是一个正舞动着身姿的女生形象。

女生的头上别着一个粉红色蝴蝶结,脸上用红色水笔画着两坨红艳艳的腮红。

有些沉闷的心情气球悄悄让尖针刺破一角,“咕噜噜”负能量跟着飘散出去。

图案下面,是一行字体笨拙,却写得认真的字体:

江文淑的梦想是成为伟大的舞蹈家,站上国家大剧院的舞台上!

后面打个括号,字写得小一些——

(当然,要是实现不了,让我以后的女儿来替我完成也可以)

那时,应该是无心的一句玩笑。

没想到,现在却成为她心中的偏执。

纸张质量很差,薄到透明,掀开第一页,顶格的时间写着——

20xx年7月12日,天气:晴朗的大太阳天,心情:非常一般

下面的开始正文,字体写得认真——

今天腿很疼,又是待在家里什么都帮不上忙的一天。早上没吃饭,中午下床下了碗面,腿又开始痛起来,晚上不准备做饭了。晚上十一点半,兴邦才下饭局回来,一身酒气很难闻,我想上去帮他,但怎么都下不去床,好难过……

日记结尾,她划上一个笑脸的表情,笑脸很可爱的也画上了两坨红彤彤的腮红。

从纯第一次看到江文淑内心这么可爱的一面。

简单的几段,都是日常的流水账,从纯略读完第一页,准备待会儿到家再详细翻看。

又翻开下面六七页,差不多内容,差不多的心情,末尾也都有笑脸,但从纯却注意到,日记末尾也再不划上笑脸标记了,江文淑的字体一次比一次潦草,而且叙述语气也越来越悲观丧气。

她曾读过一篇文章,全篇围绕“字里行间你的内心暴露无疑”,全篇在讲述字体与心理的关系。

心中一个小小的改变,大概就表现在这一笔潦草的字里。

再顺着往下翻几页,慢慢地,她连江文淑写得是什么字她也分辨不大出来了。

片刻后,从纯合上厚厚的一本日记,闭上眼。

心中划过无数念头,百感交集。

再睁眼时,窗户上映照的少女眼圈泛红。

江连雨看着手表,在楼下来回踱步。

“俩人迷路了,怎么还不到呢?”又看眼手表,她说。

早知道就不该让从兴邦去接,这都十多分钟了,按照自己平时的效率,现在从纯已经在房间里刷起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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