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南是朝廷命官,有什么要紧事,都不出奇。
“那两个人,应该是二哥怕我不听他的,留下来看着我的,”云瑾淡淡一笑,“孟大哥,若是我想走,如何引开那两个人?”
“你想走?”孟无咎轻描淡写地笑了,“我瞧你家这几位兄长,脾气虽然各异,但个个都是富贵中人。你走了,岂不可惜?”
云瑾默然。
孟无咎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淡笑道:“我出去瞧瞧。”
他悄悄出门,不过片刻,又悄悄进屋,去拿屋角的油灯。云瑾诧异地看着他的举动,他神秘地笑了一笑,举着油灯点燃了屋角。
房子是茅草所建,极易起火,又在江边,江风一催,瞬间便成了熊熊大火,烧了半边的屋子。孟无咎拉着云瑾,静静地避在另屋。便听着有人在外面叫嚷道:“走水了,快!”
又有人喊:“夫人,走水了,快出来……”
孟无咎笑了,却惊呼道:“怎么有火?赶快救火?”带着云瑾退到了两人身后。
那两人混乱中,一时无法想的太细,听到他说救火,急忙道:“夫人,你先躲一躲,我们设法救火。”便朝着江边奔去,想来是设法取水去了。
孟无咎等他们走的远了些,打了个呼哨。疾影自一旁树丛中钻出,两人坐上马,立刻扬鞭纵马朝东快跑而去。
那两人都快跑到江边了,听到呼哨声,回头一看,立刻醒悟过来。一人懊恼叫道:“真是糊涂,一个破茅屋,救什么救?”可再来追赶,那一匹马上两个人影,转瞬即逝,再也赶不及了。
云瑾与孟无咎两人一马,沿着暮江向西,越跑越快,行不到半个时辰,两边已是十分荒凉。乌云掩月,四周忽然昏暗,于是放慢马脚,缓缓而行。又走一阵,云开月现,满江皆明。便见到前面有一个荒败的渡头,边上停了一艘不小的货船,上面堆满货物。船上甲板上,站了两个人,似乎在低声商量着什么,也不太注意周围的动静。
孟无咎道:“跟我来。”轻轻跳下马,溜到船尾的跳板处。云瑾跟着他,却回身望着停在一旁的疾影。孟无咎笑道:“你别管它,它有它的去处。”
说着,带着云瑾悄悄地爬上了跳板,趁着那两人不注意,偷偷地溜进了船舱。
船舱极是简朴,就如同普通人家的中堂摆设。当中一张桌案,两面各有一张太师椅,下手两排有各摆了几张椅子。
孟无咎扫视了一圈,听到外面脚步声起,连忙拉着云瑾转到了中堂后面。云瑾见他对这船舱很是熟稔,正有些奇怪,可又不便多问,恰好见到后面一道楼梯向下,两人便悄悄地踩着楼梯到了下面。
下面却是一个大货舱,一袋一袋地装的似乎都是米粮,整整堆满了整个货舱。孟无咎带着云瑾,在米袋之间左穿右兜,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
等了许久,也没有人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云瑾靠在米袋上,垂着眼犹自不语。
无论孟无咎带她去哪里,这船要往哪里开,似乎她都不在乎。
孟无咎饶有兴味地望着她,突然笑道:“你那个三哥呢?怎么不管你了?”
云瑾身子微微一颤,抬眼望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眼眸。月光从上面甲板的缝隙中投下,一道一道的。清冷月光下,孟无咎见她面容凄然、不言不语,心中顿时对自己方才所问之话后悔不已。
可又有一丝隐隐的莫名欢喜。
过了一会,云瑾轻声道:“孟大哥,我实在是累了,想歇一歇。”
“好,你不妨睡一会儿,”孟无咎笑嘻嘻地道,“等下我再上去瞧瞧动静。你记得,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除非我来叫你。你都在此处呆着,绝不要出来。”
云瑾默默地点了点头,侧过身子,背对着孟无咎,倚舷静坐。船在水上,摇摇晃晃,浪涛声中,她终于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孟无咎轻轻探过身子,望着她的面容。但见她脸色苍白,呼吸轻促,梦里正不知为了什么事情双眉紧蹙。
他又靠近一些,她鼻尖的气息便凉凉地烘着他自己的脸,还带着些淡淡的清香。他忽然心头一热,伸指在她的眉间轻轻一触,指尖微凉,他立即收了回来。
他哂然一笑:“原来你的名字叫青鸟!”
他默默地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直过了很久,才悄悄起身来,走到上面去。
※※※※※
云瑾悠悠醒转,孟无咎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虽看不见天色,但凭着船舱缝隙中的光线,却也能晓得此时天色将明。船上甲板上脚步声频繁,似乎许多人在上面走来走去。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吵杂,似乎有人吵了起来。
云瑾见舱下始终空无一人,又不知孟无咎究竟去了哪里?虽然记得他的叮嘱,却还是一人悄悄地往楼梯那边挪了过去,走上楼梯,前面便是中堂。
突然听外面安静了下来,有人笑道:“但不知方老大意欲如何?”却是孟无咎的声音。
第57章 江湖一叶身
“真是天大的笑话,”一个尖细的声音高叫道,“你们来截我们的船,居然还问我们想干什么?”
“你们的船?”孟无咎的声音轻笑,“可这桌子椅子上,都是我们飞马帮的标记。”
云瑾的目光在楼梯上,舱壁上仔细看着,果然见着在几个不同的角落,用红漆勾了一匹马身,想来这就是飞马帮的标记。亦难怪孟无咎对这船如此熟稔。
“你们都给我看清楚了,”尖细的声音大叫,“这船头插的,就正是我们腾蛟帮的旗子。”
“陈历年你个不要脸的……”中堂外另有一个粗哑的声音喊了起来,“几日前,你夜里带人截了我们的船,这就堂而皇之地插起腾蛟帮的旗来了!”
这叫陈历年的尖细声这时却慢条斯理地:“这暮江上的生意,一向都是我们腾蛟帮做的,旁人做不得。你们不烧香不拜码头,自己在这上面做起了买卖,截了你们的货就当买个教训了。”
粗哑声音大是不忿:“这暮江,难道都被你们占了不成?”
陈历年笑得“呷呷”响:“不错,这暮江便是我们腾蛟帮的天下,无论是谁,就算是天皇老子,要想喝一瓢江水都要问问我们。”
他话里口气极是狂妄,似乎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云瑾越听越是惊奇,慢慢倚在了楼梯上,突然间不知哪里“轰隆”一声巨响,船身剧烈地一震,中堂上的椅子桌子都稀里哗啦地朝右边倾去。云瑾自己也不由自主地,随着扑在了右边的楼梯栏杆上。
她吓得惊叫一声,急忙用手紧紧地攥住楼梯的扶手。
只见船舱左右不停地摇晃,来回好几次,终于慢慢地平稳了下来,便听着外面有脚步声,还有人在拨拉桌椅。
云瑾还未来得及躲避,已有两个人站在了她面前。
两人都是光脚黑衣,头上带着斗笠,腰上别着刀剑。其中一个见到云瑾,立刻大笑:“我没说错吧?真是个娘们。”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拖出了中堂,一路拖到甲板上。
那人松了手,用力一推,云瑾踉跄几步,好不容易站定,才抬起头瞧四周。只见甲板上,货物东倒西歪,有人搬起一张倒了的太师椅,正请一个人在船头坐了下来。那落座之人年约半百,身材很是魁梧。他身后还有几个人,都是一样的光脚黑衣斗笠打扮,正向着船尾张望。
云瑾顺着他们目光望向船的尾部,原来另有一艘大小相近的货船,船头紧紧顶住这船的船尾,两只船都停在了江上。方才那声巨响,大约正是那船撞上过来之故。
而这船船头甲板另一侧,还站了三四个人,其中一人正是孟无咎,其他的人则穿着同孟无咎一模一样的藏蓝粗布衣裳。
孟无咎瞧见云瑾,轻轻“啧”了一声,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抱着双臂,将身子缓缓靠到了船舷上。
他身边一个同样穿着藏蓝衣裳的人,原本横眉怒目,此刻却仰天“哈哈”大笑:“想不到你们腾蛟帮也做起了拐卖妇女的勾当,亏你们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帮众行侠仗义。”他的声音,嗓门甚是粗哑,正是方才同陈历年争吵的飞马帮之人。
腾蛟帮这边的几个黑衣汉子,闻言立时叫嚷起来。坐在椅子上的那老者上上下下将云瑾打量了一番,尚未开口,他旁边一个瘦子尖叫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到这船上来的?”这声音尖细,正是云瑾在下面听到的腾蛟帮陈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