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氏数千年前将尉迟弘义送进剑神宗,就等着尉迟弘义掌权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利用回天阵窃取剑神宗龙脉,如何能让祁剑心和乐君皓阻了他们的道?
一开始被蒙在鼓里的阎云清后来必然是觉察蹊跷怀疑尉迟弘义,甚至派人去查证了真相。
但那时一切都晚了,尉迟弘义大权在握,除尉迟弘义自己,剑神宗内还有许多尉迟氏的眼线,足以将阎云清死死禁锢在剑神宗后山。
而乐小义是在这之后两年才出生,姬千城说起过,乐君皓出事前就和左氏的左云琴有姻亲,两人感情甚笃,甚至已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由此乐小义心里便对真相有所猜想了。
乐君皓入魔,左氏不愿再将左云琴嫁给乐君皓,于是棒打鸳鸯,要将左云琴嫁入尉迟世家。
乐君皓脱困后带左云琴私奔,二人隐居两年诞下乐小义。
可这时候,仇人寻上门来,左云琴被抓走,乐君皓将乐小义藏于牛车之中,只身引开追兵,后一去不返。
乐小义能想到的,姬玉泫自然也能得出相类的结论。
见乐小义听祁剑心说完后就安静坐着,姬玉泫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了解乐小义,乐小义看似在认真考虑着什么,事实上她眼神涣散,神思不属,已被突如其来的真相冲击得浑浑噩噩,无法思考了。
纵使往事如烟,但身生父亲明明是豪侠之士,被人陷害致死,人都化作一抔黄土了,还被有心之人拿来算计,摸黑他的威名,将那些污言垢语写进历史,供人传阅,遗臭万年。
连她自己,都要在这阴影下如过街老鼠,唯恐一个不小心被人发现了身份,惹来讥讽嘲笑倒还是小事,招惹了尉迟氏,就是杀身之祸。
无论是谁,都不会好受。
乐小义如此,姬玉泫心里闷闷地疼。
放在膝头的手被旁边伸来的一只柔荑轻轻握住,乐小义惊醒过来,神态懵懂,姬玉泫没说什么安慰她的话,就只温柔地看着她,她心里那一处空落落的窟窿便吹进一股温暖的风。
“我没事。”乐小义回握姬玉泫的手,因有祁剑心在场,她克制着与之十指相扣的冲动,抬起头来,“多谢祁伯父替晚辈解惑。”
尉迟弘义成为剑神宗的宗主之后就在卷宗上写下祁剑心和乐君皓是死于狗咬狗的内斗,只有他两袖清风,撇得干干净净。
就算有人怀疑,继承人只剩尉迟弘义一个,为了剑神宗的稳定,高层们对这种家丑般的内乱都选择闭口不提。
“祁伯父。”乐小义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这才道,“想必当初,您与我爹的关系并非卷宗内所写的那般敌对,否则,我爹也不会以魂印传书向伯父求救,伯父亦不会不辞辛苦赶过去。”
“日前我在南阳镖局时见了周云衫前辈……”乐小义将乐君皓曾至南阳镖局,并留下一言,让她还乡的事情告诉祁剑心和姬玉泫二人。
末了,乐小义一语惊人:“故而,我猜测,尉迟氏正在大肆寻找的君澜剑,很可能就遗落在仟州。”
第130章
仟州?
乐小义话音落下, 祁剑心和姬玉泫齐齐抬头,面露震惊之色。
“如果是在仟州的话,为什么这么多年, 竟无人寻到?”姬玉泫眉头微蹙, 眼神疑惑。
倒不是她不相信乐小义的判断, 而是当初乐君皓在仟州落难, 尉迟氏这么多年来, 一定没少去仟州调查,却至今无所获。
后来乐小义到了姬府,姬千城也在仟州调查过乐君皓的经历, 姬玉泫入玄天宫后这十年来, 一直在查尉迟氏,自然而然地接触到与乐君皓相关的过往, 也不止一次派人前往仟州。
可这么多人这么多次寻找,从未听说有谁发现了君澜剑的线索。
不是乐君皓过于谨慎, 那就一定是他们遗落了什么。
乐小义既然说此物在仟州,那君澜剑多半就是在仟州, 而且,需乐小义亲自回去一趟, 才能有所发现。
亦或……姬玉泫看向了祁剑心。
蓦地心尖一颤, 姬玉泫有所明悟, 她知道被遗漏的东西是什么了。
“也许,乐叔叔留下的那句话并不是对小义说的。”姬玉泫忽然开口。
乐小义闻言一愣,祁剑心也蓦地看向她, 但不等她开口解释,祁剑心的脸色突然变了。
他明白了姬玉泫的未尽之言。
也许,唯有曾经参与过问心试炼的祁剑心和尉迟弘义亲临仟州,才有可能感应到君澜剑的下落,而尉迟弘义自继位宗主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剑神宗。
乐君皓早就算到了,南阳镖局的周云衫多年后能见到乐小义,乐小义会被姬玉泫带到祁剑心面前,祁剑心则会和乐小义一起去仟州。
所以以此推断,乐君皓留下那句话真正的目的,是让祁剑心去仟州。
若真如此,祁剑心不禁怀疑,如此精准地预测未知的事,真是人力所能达到的吗?
乐君皓当真只有通穴境巅峰修为吗?可是,以祁剑心当初的修为,都做不到这一点。
或者,他还有什么别的手段,这种神迹般的力量已经超乎了他目前所知的一切卜算之术所能达到的精确程度,甚至让人猜想到的一瞬间,背脊发寒。
不管怎么样,除此之外,他们暂时也找不到别的解释,排除种种不可能,剩下的唯一一个可能就是真相,哪怕它再如何离奇,让人不可置信。
“不无可能。”祁剑心断言。
尽管这听起来格外荒谬。
祁剑心神情凝重:“看来,我要亲自走一趟仟州,但这毕竟还只是猜测,所以,小义侄女和我一起去,那里是你长大地方,一定有许多细节是别人不了解的。”
说起“小义侄女”这几个字,祁剑心的态度和缓下来,那股浓烈的陌生感也散了不少。
乐小义嗯了声应下来,遂吸了吸鼻子,抑制住内心汹涌的酸涩和委屈,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姬玉泫,眸子里藏着点点希冀。
姬玉泫看清她眼眸里的小星星,顿时无奈,沉吟片刻后道:“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她说着,眉目含笑,偷偷斜了一眼乐小义,果见后者湿漉漉的眼睛里猝然亮起璀璨的星光,一瞬间星辉灿烂,光芒耀眼。
有祁剑心陪同,姬玉泫也不怕乐小义暴露身份,当今大禹,能与祁剑心交手全身而退的,只有那几个大宗和世家金字塔最顶端的老家伙罢了。
祁剑心对姬玉泫说出这句话感到非常惊讶,乐小义方才可怜巴巴看向姬玉泫的眼神没有逃过祁剑心的双眼,同时,他还发现了姬玉泫那一瞬间带笑的目光和迁就着乐小义的温柔。
警惕凶戾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些,祁剑心难得开起了玩笑:“我怀疑你是不是想借机抢走君澜剑。”
姬玉泫翻了个白眼:“那也要晚辈真有那个本事。”
乐小义在旁憨憨地笑,她自己重回故里和姬玉泫陪她一起回去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毕竟,仟州不仅是她的故乡,也是她初遇姬玉泫,陪伴姬玉泫度过童年的地方。
将去仟州的行程敲定下来,玄天宫还有一些后续事宜需要处理,而乐小义身上的伤需要上药,留在此地不方便,姬玉泫便辞别祁剑心,叫醒小茹,领着乐小义和小茹回了玄天宫位在水阳城的据点。
李擒龙死了,擒龙帮那么大的家业,不能直接送给尉迟氏,姬玉泫要从中捞一笔,才不枉先前投入的心力。
回去的路上,乐小义基本没怎么自己走,姬玉泫背着她回去,直到接近据点才把她放下来。
小茹跟在后头一语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乐小义又扮成小厮溜进了姬玉泫的房间,小茹今夜则住在院内的厢房里。
乐小义听姬玉泫说起擒龙帮善后之事,忽然想起南阳镖局的周云衫去了擒龙帮,不知战果如何,便问:“周前辈怎么样了?他回镖局了吗?”
尽管她和周泠枫不欢而散,但她在南阳镖局这几天,镖局的人都待她不薄,她自然记挂周云衫的安危。
“周云衫受了重伤,但无性命之忧。”姬玉泫手里捣鼓着伤药,头也不抬地回答她,“周氏老家主周堂和铁手傅虎昨夜都赶去了擒龙帮,把他带回来了。”
“哦。”乐小义放心了,唯一记挂的事情也放下了。
她朝姬玉泫靠过去,拿起一个小药瓶:“你别忙了,我自己来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