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应该会有的。童也盯着眼前洁白的床单暗暗地想着。
也许他真的应该求一求这人别把他一个人丢下,毕竟于他,不管是今后打算继续使用异能还是变回普通人,这个人的存在都相当于一棵救命稻草,好声好气地求着说不定还能勉强答应把他也带上。
这样一来,他也就能顺利地从这边混乱不堪的情况下脱身,一并忘记这些让他烦心的事情,一举两得。
——只是事情并不会如想的这般容易。
首先,太宰治和童也两人在同一时间叛逃,港口Mafia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一来森鸥外不会亲眼看着组织因一夜间损失两名干部而势力遭到削弱,即便就此成功逃出组织,但为了把损失降到最低,势必会有一人被追回,二来暂且不提太宰治,单是童也他就不可能会放任其叛逃组织。
若是太宰治一人还好,但若再加上眼下行动不便的童也的话,很难说最终会演变成何种结局。
童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抬眼望了望对面的某人,以这个人的头脑,很难想象这人没有预料到这一点。但即便如此,这人却还是将要离开这里的打算告诉了他,那未说出口的余下的半句话两人心知肚明。
“那…祝你不被组织抓住,一路顺风?”童也却装作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故意说道。
太宰治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眼眸深邃不见底。童也见状顿了顿,冷声说道:“看什么看?下次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是组织的叛徒,到那时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满足你求死的愿望,这是我作为曾同僚给予你的最后温柔。”
“为什么不说?”太宰治忽然出声,目光静静地凝视着他,“童也,在你心中原来我就这么不可靠么?”
放在被子下面的手猛地一缩,童也表情冷淡道:“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信任的么?我以为你一贯对我这种被人当成人偶肆意操控的人毫不放在眼里,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
“如果我是中也,你就会毫不犹豫地信任了?”
“或许吧,但最起码我不会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一个看不透半分心思的人手里。”
肩披黑色西装外套的黑发少年缓缓沉下了表情,那双鸢色的眼眸中倒映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那个人的身影,他声音低沉着,仿佛在陈述某个既定的事实:
“朝日奈童也,你会死的。”
童也沉默了一瞬,继而神色平淡地偏过了头:“我不会死的,我自己什么情况我自己最清楚。”最起码眼下不会死。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没错。”童也掀开被子躺回到床榻上,转过身背对着他,“趁我还没萌生揭发你的冲动,我劝你还是动作快一点。”
“……这也是作为曾同僚的最后的温柔么。”太宰治低而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额前的碎发遮盖住了半张脸,让人全然看不出他的表情。
他将目光投向床上的背影,病房里在他的一句话之后便陷入一阵沉寂,少年似乎再也没有与他交谈的打算。
太宰治喉咙深处忽而发出一道极低的笑声,像是在苦笑,又像是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
“你还真是讨厌我啊。”
闻言,童也的身子不由得微微一僵。
他觉得他应该把话稍微讲清楚点的,目前他的这个态度似乎已经被太宰治这个人误认为是因为厌恶他才拒绝和这个人一起逃出组织的。
但事实上,这无关童也的个人想法,照他这些年对森鸥外这个人的了解,这个男人根本不会轻易地就放任事态朝着与自己预料相反的方向发展。
再者,即便是就此逃出这里,童也也不可能就这样为了保命,把自己一辈子拴在太宰治这个人的身边。暂且不说太宰治如何作想,他本人就不可能接受这种事,所以无论如何,童也都不可能会跟着太宰治一起叛逃组织。
童也感觉不是很良好,虽然他的确是与这人性格不和,但也不至于最后一面都对其吝啬一句解释,然而也许是方才那么几句话让这人产生了些理解上的偏差,再多加解释似乎也只会让事情变复杂。
反正结果都一样,再解释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姑且说一句道别的话吧。童也想着,暗自鼓足勇气缓缓转过了身。然而当他转过身才发现,原本坐在另一张病床上的人早就不见身影,空荡荡的病房内除他之外再无第二人。
即将出口的话瞬间停在嘴边,他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房间,良久,无奈地露出一抹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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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薄雨,天色变得愈加昏暗了起来。
中原中也站在港口Mafia大楼外,雨水渐渐地打湿了他披在肩上的黑色西装,他扶着帽檐无言地注视着面前的大楼,那双湛蓝的眼眸深处隐藏着些许难以言喻的情绪。
忽然,一个西装打扮的黑衣男人脚步匆忙地从大楼内赶了出来,他神色紧张地赶至静立在雨中的人身边,‘砰’的一声撑开了伞,为那名赭发少年遮住了连绵小雨。
“中原大人,首领邀请您上楼。”黑衣男人低声说道。
中原中也回过神来,沉默片刻,继而压低了帽檐沉声道:“……不必,我只是路过不小心发了会儿呆,这就要离开了,帮我和首领说一声吧。”
他侧过脸去,尽量用帽檐遮住自己脸上的表情,语气听起来似乎十分平静。
就算冲动地跑过来又有什么用呢,情况已经发展成如今最糟糕的地步了,织田作死了,童也也因为他的死而异能失控受了重伤,甚至连今后如何处理童也异能的问题他都无能为力。
即便眼下顺着感情跑去质问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甚至说不定还会有进一步将事态恶化的可能性。
黑衣男人依旧态度恭敬地举着伞,说道:“首领说想和中原大人谈一些事情。”
“我身体有些不适,替我和首领说声抱歉。”中原中也此刻心情有些沉闷,一时间也没有心情考虑其他的事情,说罢便准备转身离开。
黑衣男人见状立刻又追着说道,神色看着似乎隐约有几分急促:“是关于童也大人异能失控的事情!如今童也大人异能失控的传闻已经传遍组织上下了,中原大人难道不担心这会引发什么意外吗?”
中原中也脚下蓦地一顿,他扭过头目光锐利冰冷地看了黑衣男人一眼,后者在他的视线下额角立刻渗出了几滴大颗汗珠。
中原中也的脸色已经较方才阴沉了许多,他冷冷地注视着面前的人,声音低沉到吓人:“谁给你的胆子,你再说一遍?”
黑衣男人在赭发少年的视线下情不自禁地颤抖着,声音更是抖如筛糠:“……中原大人!首领命令属下务必将您请上楼,不然属下就会被处理掉的……!”
“……”中原中也没说话,他皱起眉抬头仰望着不远处的大楼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沉默良久后,这才在黑衣男人如释重负般的眼神中抬腿迈向大楼门口。
中原中也其实并不想在此时与首领会面的,一方面他心里憋着一股莫名的怒火,一方面则是因为他自己也身陷于自责懊恼的漩涡中,眼下只想尽快赶回那间病房,实在无暇去考虑其他。
他伸手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敛下眉宇静静地走了进去。
森鸥外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天色,似乎在出神地想着什么。察觉到屋内有人进入,他微微侧过身,继而朝着来人缓缓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语气稀疏平常地说道:
“最近的天气真是变得无法揣测了呢,动不动就像现在这样随性地下一场雨,浇得人措手不及。”
中原中也面色平静地掸着帽子上的水珠,闻言动作却是一顿,接着便像是情不自禁般忽然说了一句若有所指的话语:“首领也会有无法揣测到的事情么,我还以为您一向能未卜先知,无论多么遥远的事都能谋划地滴水不漏呢。”
这话道出了中原中也的两分心声,甚至还掺杂着些许刺耳的讽刺,然而说出来的瞬间中原中也就有些后悔于自己的冲动。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出声做出什么解释,只是抬手将帽子又重新扣回了自己头上,神情掩藏在帽檐下。
按理说,一介首领被下属这般嘲讽理应该为威严受损而感到愤怒的,然而森鸥外闻言却并没有丝毫发怒的迹象,不仅如此,他甚至依旧平静着语气让中原中也坐了下来,自己则走到了桌后也一并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