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骇:“死人?!”
那尸骨一双黑洞洞的眼窝朝着唐叶心,让人头皮发麻。
她也没心情再仔细看下去,转头看见有人又在旁边发现两具尸骨,看衣着,应该是以前的逃犯。
徐二道吓得声音都变了调:“他们为什么会死在这儿?”
唐叶心也在考虑这一点,水下就有出口,他们为什么不走?
梁岐又开始骂人:“这就是你们找的路,眼睛都他妈长在后脑勺上了,这儿的死人没人看见?”
秦无涯说:“有路,他们不敢走罢了。”
有人疑惑,也有人听懂了他的意思——这水里或许有什么危险。
而这话尤其提醒了唐叶心,她再看暗河流向,乃是向西,再根据矿山的位置大概推测,这条河可能会经过大牢地下。
忽然,唐叶心想起了自己待过的地牢。
她左顾右盼,最后把目光落在徐二道手上,她上前抓起他刚刚被砸伤的手指,就开始往河里挤。
徐二道叫出了声:“哥别呀,有话好好说!”
一滴血落入水中,不消片刻,水里一团黑漆漆的影子争先恐后地游了过来,吓得所有人都不由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梁岐看清水里的东西,骂了句脏话,又给了刚刚的手下一巴掌,说:“这就是你找的好路!”
看来真是应了唐叶心那日在地牢的想法——从水里游出去,然后喂鱼。
至此,众人刚刚的兴致顿时消去了一大半。
水中的食人鲳仿佛嗅到了一群猎物的味道,此刻也在河里徘徊不去,都在等着他们下锅。
梁岐已经激动得没有办法冷静思考了,大概是因为又气又怕。
这时,秦无涯提出了一个想法,说:“如果可以想办法先把它们引到下游,所有人再尽快从上游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梁岐问:“怎么引?”
一个人说:“公子,这些怪鱼不是喜欢血吗?要不咱们找一个人去引开他们。”
这固然残忍,却不失为一个办法。
梁岐听了之后顿时冷静了不少,唐叶心却冷静不下来了。
这些人当中,梁岐一定不会动用自己人,他还需要他们帮助他逃出去,更不会动秦无涯,因为打不过。
而除了他们之外,只剩下她和徐二道。
虽然梁岐表面上应允她加入队伍,但她目前为止对他根本没起什么作用,难保他不会舍车保帅,或者直接把她和徐二道全扔下去。
空气凝结了片刻,梁岐的眼神也逐渐变化着。
他盯着唐叶心和徐二道,正要开口,徐二道突然大喊一声,跪下就磕头,边磕边哭:“您行行好,您行行好,我可真不会水啊!”
梁岐冷着脸说:“我还没说话呢。”
徐二道毕竟还小,即使让他下水,唐叶心也不忍。况且他还有伤,估计一下去人就没了,意义也不大。
她把徐二道拉起来,摘下他腰上装酒的水囊,然后对梁岐比划了两下,又指了指自己。
意思是说,她去。
第4章 以身试险
梁岐问她:“你去?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游得回来吗?”
唐叶心便在地上写道,她不是往下游去,而是往上游。
石壁上的缝隙在水里,不知道宽窄,除了徐二道以外,就数她个子最小,可以先去试试。而且还不知道外面有没有另外的鱼群,总得先找个人去探探路。
秦无涯看懂了她的意思,说:“可你怎么进去?”
他看到她手里的水囊,又紧了紧眉心,否定道:“这行不通。”
行不行得通试了才知道,再渺茫也比直接让人去做诱饵强。
鱼只能看见近处的东西,只要不靠近它们,身上也没有伤口流血,应该不成问题。
酒的确是个好东西。
唐叶心把壶里剩下的一口酒喝了壮胆,然后找了个安全的地方灌了点儿水,以防血不足。
眼下不能让别人刮条口子献血,因为伤越多越麻烦,只有个现成的徐二道受了伤。
徐二道见自己的手指刚好了点儿,又被唐叶心抓去挤破,还得挤半壶,忙不迭哭起来:“哥,哥,你行行好,干脆给我个痛快得了。”
哭完见梁岐带着人过来了,又改口说算了算了,多大点事儿嘛。
唐叶心加完了血,晃晃水囊匀一匀。
然后在秦无涯手心写,如果一会儿她成功游到外面,且没有遇到其他鱼群,会撕块儿衣料顺着水流漂进来做信号,你们便可依样画葫芦。
她又嘱咐徐二道,想办法把手上的伤口包严实,不能流血。
交待完后,她先走到下游去倒了一些血水,把食人鲳引过去,再跑回石壁前,看准时机一头扎了进去。
下水后先入眼帘的竟是河底的一堆人骨,唐叶心看得心惊肉跳,就着河岸上众人手里火把的火光,果然找到石壁深处的一个大缺口。
幸亏这里水流不急,逆流而上并不成问题。
唐叶心转身,看见食人鲳已经密密麻麻地追了过来,才重新回到水面,当机立断打开水囊,用力抛了出去。
随着水囊在空中打转,囊中剩余的血水接二连三地洒出来。
血水一落入河水中立马就被鱼群包围,一窝接着一窝,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咂舌。
梁岐的人眼尖手快,在水囊落水牺牲之前抓了回来,帮她倒血吸引鱼群。
唐叶心趁此又猛吸了一大口空气,钻回水下,从水底的缺口游了出去。
大概也是老天有眼,出了底下之后唐叶心没有再遇见食人鲳,这种东西往往群居活动,刚刚都被她洒的血水勾走了,眼下应该暂时没有麻烦。
游了片刻,头顶有狭窄的洞壁,水未灌满其中,好在可以浮出水面换气。
再往前游了大半个时辰,河水逐渐变浅,担心再遇到掉队的食人鲳,唐叶心便离开了水面,背靠着洞壁走浅滩,渐渐地,看到了前方的一丝光亮。
刚刚暗河底下的出口不算小,他们几个大男人虽然强壮了些,但还是能游过来的。梁岐好像怕水,不过有他那帮好兄弟在,不会有什么岔子。
徐二道有伤,但秦无涯应该没那么残忍,不会放任他不管,她刚刚在他手心也暗暗叮嘱过,但愿看在她以身试险的份儿上,他能把徐二道带出来。
想罢,唐叶心便从裤腿上撕了一片布料,顺着水流漂了回去。
她估计着,等他们看到信号,再游出来,最少两三个时辰,够她溜之大吉了。
什么投靠梁岐,那都是屁话,逃出生天之后最好的结果就是各回各家,而且他们各人之间关系复杂,纠葛不清,就怕梁岐又找她麻烦,所以等是不会等了,自此就后会无期吧。
唐叶心顺着水流爬到了一处大湖,再游到岸上,这时候天都快亮了,山林之中鸟雀鸣啼,绿荫如盖,凭她失忆后记事以来从未见过这般山水,不由心神涤荡。
原来得到自由,竟是这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可惜好景不长。
唐叶心走到下午的时候,粒米未进,一整天全靠山里的野果子充饥。但身上的囚服又太过显眼,无法去投宿人家。
她走投无路,只好跑去人家院里偷了件衣裳换上,把身上剩下的野果留下当做赔罪。
风餐露宿几日有些艰苦,途中有次偶遇大坑,唐叶心不慎跌入,在坑底徘徊到天黑,听见狼叫,急了,忽然鬼使神差地提着一口气沿壁踩了上来。
这本事江湖人称轻功,但唐叶心又不记得自己以前是何许人也,没去细想。
可等她想再试一次的时候,却怎么也试不出来了。
沧州是决计不能待了。
唐叶心一路走一路打听,跟着几个叫花子往南走,去洛阳。
幸亏她这一头鸡窝短发和不能说话的嗓子做了掩护,加上各人都为生活所迫,也没人去看她是男是女。
乞丐窝里待了个把月后,总算是到了洛阳,此时唐叶心也已经窝囊得不成人样。
这日运气好,路上遇到有善人搭棚施粥。唐叶心便抓紧机会排队去。
粥棚附近还有个茶棚,坐了几桌客人,对着乞丐们指指点点。说的话题莫过于时逢乱世,人如浮萍,命运多舛的感叹之词。
唐叶心一边听一边盼前面的人能走快点儿,她快要前胸贴后背了。
这时候,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