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确实只知道这个。
秦无涯逼问她半天,见唐叶心死活也吐不出别的有用的线索了,便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没再管她。
忐忑不安地度过了一夜。翌日,唐叶心在运矿石的途中碰见了梁岐。
梁岐身上有伤,走路不大利索,看到她时,竟是一笑,便走过来勾肩搭背。
“小哑巴,昨晚睡得好吗?”
他语气中带着嘲讽,一定是想到了秦无涯不会轻易放过她,所以故意来盘问的。
唐叶心低着头,不动声色。
梁岐将她手中的重活交给了别人,把她当拐杖似的杵着,说:“我猜那姓秦的应该问了你点儿什么吧,你都跟他说了?”
这帮人不去摆摊算命真是亏大发了。
唐叶心卑微地摇了摇头。
梁岐问她:“那你呢,想清楚了吗?”
唐叶心如今骑虎难下,只得先点头答应。
此时,梁岐忽然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的脸转到另一个方向。
唐叶心看到了秦无涯的身影,顿时一怔。
只见对方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折身而去。
那目光自然是要命的。
唐叶心突然巴不得梁岐今天就带她走,否则今夜回了大牢,秦无涯指不定怎么对付她。
梁岐笑着对她说:“别怕,既然你都这么懂事了,小爷当然不会不管你。记得,明晚傅司衡要摆酒设宴犒赏官兵,便是绝佳机会,入夜就动手。而你的任务,就是把秦无涯带到我面前来。”
这个任务出乎唐叶心的意料,心中顿时生疑。
梁岐为什么突然要捎上秦无涯?他二人不是死对头吗?
梁岐看她茫然的表情,又收紧手臂捏着她的肩膀,说:“做我的手下,得学会只办事不过问,别想太多,按我说的照办就是。”
他说得轻巧,可唐叶心一想到秦无涯,腿肚子都疼。
夜里回牢,又不见徐二道。
唐叶心眼瞅着角落里的那尊阎王,迟迟不敢进牢房,惹得狱卒踹了她一脚,这才扑进去摔了个狗啃泥。
落锁后,牢房一片寂静,唐叶心爬回牢房的另一端,缩在墙角闭上眼睛默念菩萨保佑。
念着念着发觉哪里不对劲,一睁眼,只见角落里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正朝她走过来。
唐叶心脑子里掀起了一阵风暴——徐二道不在,倘若秦无涯现在就动手断了她的脖子,那任凭她再怎么喊再怎么挣扎,恐怕也没人会来看一眼。
那高大的人影越来越近,直到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唐叶心皱着眉,闭上了眼睛。
此时,只见秦无涯在她面前蹲下,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唐叶心愣愣地睁开眼,暗松了一口气。
她惴惴不安地看他一眼,又伸手比划了几下。
秦无涯皱着眉头说:“写。”
他摊开掌心,唐叶心便抓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说出了梁岐吩咐她做的事情。
秦无涯看罢,抬眼瞧她,说:“就这些,你当我好骗是吗?”
唐叶心使劲地摇摇头。
秦无涯看她不像在说谎,面色略微缓和,道:“他想拉我垫背,好,那我明晚就去会会他。”
说完,又问她道:“你跟他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你投靠他了?”
说的就是白天梁岐跟她勾肩搭背的事儿。
唐叶心正在犹豫怎么回答,只听秦无涯又冷哼一声,说:“先前还觉得你像个人样,看来也是个没骨气的东西。”
骂完,分了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转头回了自己的地盘儿。
唐叶心被他训懵了,反应过来后,浑身是劫后余生的感觉,又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时,牢门打开了,徐二道被押了回来。
徐二道一进门,就高兴地对她说:“有位大人出行让我跟着看马,好像是去置办什么东西,回来的时候还赏了我一壶酒,哥你闻闻香不香?我还没喝过这东西呢,不过听别人说,酒可是个好东西。”
置办的东西,应该就是明晚犒赏众兵要用的。
唐叶心朝他点了点头,接过酒来尝了一口,有些滋味。
近日事情太多,她心中不由烦闷,索性跟徐二道你一口我一口地共饮,分了大半壶酒后,倒头呼呼大睡。
第二天晚上,大牢官营处可谓热闹非凡。不过待至酒过三巡,笑骂逐渐消失,只剩营火帐子在风里的呼哧声。
唐叶心带着秦无涯和徐二道赶去矿山途中时,见席间士兵无不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估计是梁岐在酒中做了手脚。
她也无心细想,匆匆领着二人去见梁岐。
到了约定的地方,唐叶心却傻了眼。
这哪儿是越狱,造反还差不多。
只见矿洞外围着几十个人,举了数十个火把,这般火光冲天,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的行径似的。
梁岐一眼就看见秦无涯等人,又朝唐叶心勾了勾手。
唐叶心一面走,一面听见人群中有人嚷嚷:“梁三爷可别不厚道啊,这道儿是你家开的?要走也得让咱们兄弟一块儿走才行。”
梁岐笑着说:“别的不管,我可只提醒两句,第一迷药时间持续不了多久,第二你们人太多,全跑了可是场大轰动。”
唐叶心似乎隐约觉察出一丝什么,她见人群密密麻麻地围了上来。
一个人骂:“那凭什么你们能走,老子就不能走?老子不管什么轰他娘的动,只要你带上我们先逃出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梁岐说:“对你们而言无所谓,对我来说可不行,事儿闹大了,我会很难办。”
“说了半天,你他娘的就是想自己跑呗!梁三爷,叫你一声爷那也是看在你老子的份儿上,我奉劝你识点相。就凭你们几个,挡得住咱们这么多人?”
人群闹腾起来,群情激愤。
唐叶心却注意到,梁岐看起来似乎毫不紧张。
她看到身旁的秦无涯,突然想明白了。
战火一点即燃。
不用梁岐开口,秦无涯已经出手了,加之梁岐身边还有几个威猛的打手,纵使后方人潮汹涌,一时也近不了梁岐的身。
梁岐见唐叶心还在发呆,对她说:“别他妈愣着了,跟我走。”
他拽着唐叶心转身进了矿洞,外面的人越打越凶,秦无涯也越退越快,仿佛是招架不住。
唐叶心不免担忧,这伙人人多势众,要是他们占了上风,梁岐什么下场不必说,她自己可也危险了。
正顾虑着,他们已经被逼至洞中分叉口。
而此刻的秦无涯好像才热完身,他看到洞中的火炮,目光一冷,随手拎了一个牛高马大的人扔了出去,撞倒了一片追兵。
随后,只听梁岐一声令下:
“点火。”
唐叶心忘了炸洞这茬,反应过来时,只听一声巨响,如雷霆万钧。
她忘了捂上耳朵,脑子便空白了一阵,看谁都像是在千里之外。
片刻之后,只见炸塌的岩石已经堵死了来路,把穷追不舍的那帮人关在了外面。
洞内的所有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有徐二道嗷嗷叫了两声,原来是被塌下来的小石头砸破了手指头。
唐叶心这才明白,看来梁岐并不是一个只争高低而不会权衡利弊之人,他在壮大自己队伍的同时,应该早就想到会有今天这么一遭。
他虽与秦无涯不对眼,但却深知秦无涯的身手。此时,便是与他进行了一场无声的交易——只要秦无涯帮他退敌,他就带秦无涯逃出这里。
而梁岐刚才提出的两句提醒,看似是在提醒所有人,实际上只是在跟秦无涯一个人说罢了,为的就是让他尽快做出选择。
而秦无涯为了出逃,便也应允了这场交易。
唐叶心刚被火炮轰得失了神智,一路盲目地被人牵着走。
不知走了多久,停下来时,她的脑子清醒了不少,渐渐被一阵流水声吸引了注意。
众人眼前是一支暗河,对面一堵石壁。在岸上看,水流从一道石缝中流泻出来,流速平缓,石缝下方应该有水流汇出来。
梁岐问:“路呢?”
他一名手下答道:“公子,路就在水底下。”
梁岐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唐叶心突然瞄到一处异样,她走到一处碎石堆叠的角落,扒开石头,眼前赫然出现一具衣衫破烂爬满虫子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