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韶完全不畏惧怀柔的威胁,因为她知道没有人能在裴庚面前杀了自己, 即便怀柔将剑抵在自己脖子上,他都无法在下一刻伤到自己一根汗毛。
陆韶屏气凝神和他对抗,半晌以后才抽出精力道:“掌门,我有些好奇,在你心里有没有对我有半分愧疚之情。”
怀柔没想到陆韶现在竟然这么厉害了,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陆韶是个小菜鸡的时候,如今的陆韶拿着天帝的剑,威力之大居然让全力以赴的自己都束手无策。
他现在只想将陆韶逼退出去,根本没有精力去理会这种“小女儿家”一样的心思,面对陆韶的质问,他回以沉默,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
怀柔越来越吃力,陆韶渐入佳境,越来越轻松,他只觉得有泰山之力将自己往下压,靴子逐渐下沉,将地面踩出一个深坑来,举剑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满头都是汗水。
陆韶手上轻松了,她的嘴就更不闲着,一边对峙一边摆龙门阵:“掌门,从你将饥寒交迫我救走后,我就将在心里把你当做我此生最敬爱的人,你在众人面前宣布我是你真传弟子,我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我想要对你报恩,哪怕用我的一生来报答你。”
怀柔终于给了一个反应,却是冷冷一笑:“我救过很多人,你不用为此感激。”
陆韶道:“你大概永远也不明白,在一个孩子要饿死的时候,肯带她回家的人是多么令人难以忘怀。”
她看着嘴角渗出血丝的怀柔,微微一笑:“可是只是因为你认错了人,竟立刻翻脸,对我这些年在百芜所遭受到的委屈不闻不问,将我当做工具,对我没有半分温情,我装做不在意的样子,甚至处处和你作对,可你从来不知道我是如何自厌自弃,痛苦到了极点。”
陆韶:“怀柔,你但凡对我好一点,我都会全心全意站在你这边,可惜了,我们如今却要兵刃相见。”
她将剑压下去,左手飞快捻决,将压山大阵运转在剑尖,直削入他的肩头半寸,怀柔终于脱手,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摔倒在远处。
陆韶将剑插入古法阵中,伴随着怀柔惊怒的叫声,天地轰隆作响,骸骨稀稀拉拉的飞上天空,空间中所有的事物都在扭曲,紧接着,陆韶竟看到了骸骨逐渐在空中凝聚成型,聚拢成了一个巨大的□□。
怀柔站起来,脸色铁青到可怕
裴庚悠悠道:“怪不得怀掌门不愿意破坏掉法阵,原来古法阵消失以后,沧海之镜才能冲破封印恢复本体。”
裴庚伸出手,那□□在空中滴溜溜转悠片刻后逐渐缩小落入到裴庚手上,裴庚道:“沧海之镜记载天地回忆,我倒要看看你死守的秘密是什么?”
他将□□又甩出,从□□中心向四周射出一道道斑驳的如阴影的东西,这阴影越来越大,瞬间将天地遮挡起来。
陆韶觉得眼前一暗,随即看到了一间茅屋和一片荒凉的土地。
陆韶往四周望去,却没有看到裴庚,也没有看到怀柔,她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只好试探着走进茅屋之中。
茅屋的草墩顿上坐着一位穿布衣戴青钗的女子,正低头缝补着衣裳,这时床榻之上传来婴儿的啼哭之声,女子连忙抬起头扶着腰站了起来。
陆韶看到她脸的一瞬间,立刻就知道这是谁了,只因她实在太美丽,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绘的动人,令人望一眼就惊心动魄。
她就是陆清桡,除她以外,再无此绝色。
陆韶的相貌已经十分清丽,但自觉不及她千分之一美丽,莫说是男人对她念念不忘,只怕是女人都无法不对她心驰神摇。
她与陆韶对视了一眼,她看不到陆韶,却在视线交融的一瞬间微微停顿了一下,片刻后又将视线移开。
陆清桡站起来走到床榻边将婴儿抱起来搂在怀里轻轻摇晃着,眼睛里满是笑意,口里轻声呢喃:“乖宝宝,宝宝乖。”
她虽然极为美丽,但她的笑容空洞冰冷,肢体僵硬,就像是一个不擅长表演的人在拙劣的演戏,那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强,她脸上的笑容就越来越淡,直至冰冷:“再哭,我就让野兽吃了你。”
陆韶微微不解,陆清桡看起来非常讨厌此婴。
门在婴儿的哭闹声中被推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熟悉的人影,他身穿简朴的黑衣,身无寸铁,长相温润清冷,此人却正是怀柔。
陆韶慢慢直起了她的背,呼吸也凝重起来,然而爱恨情仇的场面没有看到,却看到了与她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另一个场景。
怀柔走过去,看了襁褓一眼淡淡道:“她长的还真和你一模一样,真不愧是用您一半魂魄养育千年的“怪胎”。”
陆清桡抬眸,冷声道:“凌谨,我之所以肯用你,就是因为你话少。”
怀柔低下头,态度甚是恭敬,这态度绝对不是恋人,而是上下级的关系。
陆清桡将哭闹的婴儿放到怀柔怀里:“照我说的做,我要你亲自每日给她喂妖毒,喂足九百日,再把我的尸体和这小东西偷偷送到南帝那里去。”她的语气有些仇恨的意味:“他出于愧疚定然会将这小东西收留。”
陆清桡笑道:“再让他眼睁睁看着这小东西是如何一步一步变成了妖精的模样,这个时候你就以凌氏长子的身份告诉南帝,你是受你父亲之命,杀害了我,又为这半魂之体下毒。”
她的眼睛里带了几分笑意:“他们就会狗咬狗,两败俱伤。”
怀柔沉默不语。
她盯着怀柔,半晌她的语气柔和了一些:“凌谨,你忍辱负重东躲西藏这么多年,不是一直想杀了你父亲为你自己报仇吗?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妹妹登上冥帝之位,你却要被秘密处死么,凌氏恶心的家规也该终结在你手上了,现在正是时候。”
怀柔道:“南帝爱你绝世容貌,但如果他发现这半魂之体已经成了丑陋的妖精,定然会痛下杀手。”
陆清桡笑道:“那又如何,凌谨,你杀过的人自己都数不清,现在就不要惺惺作态假慈悲。”她低下头看着襁褓道:“我因这容貌遭受了多少挫折,南帝和你父亲为了占有我什么样肮脏的手段都使得出来,如今我大限将至,死前只想报仇。”
她轻轻抚了抚怀柔的肩膀,柔声道:“不要忘了,我救你的时候你为我下过神誓,若你完不成我最后一个遗愿,你就将死无葬身之地,你也不要忘了,你手上沾满鲜血,早已万劫不复,偶尔的怜悯之心只会让你痛苦。”
陆清桡将缝制好的衣服塞在襁褓中,微微笑道:“天冷了,不要让她冻到,她会平安长到十几岁,然后魂魄难以支撑身体,妖毒又发作,成为丑陋无比的怪物。”
她的手随机抚摸上了怀柔的脸庞,怀柔立刻嫌恶的退后一步:“请你自重。”
陆清桡:“这世间所有人都爱我,只有你对我不屑一顾,你真是个不正常的人。”
她收敛笑容冷声道:“你走吧,这次永别了。”
怀柔一言不发,抱着襁褓离开了茅屋。
随后,陆清桡掀开了床板,露出里面的冰晶棺材,她像睡觉一样躺在床上,脸上绽放出极美的笑容,片刻以后,她的眉、眼和身体逐渐被笼罩了一层寒霜,寒霜越结越厚,将她整个人冰封在其中。
与此同时,冰霜的范围逐渐扩大,陆韶被迫退回到茅屋之外,她站在荒野之中,看到茅屋已经成了冰雕玉砌的雪屋。
陆韶发现脚下有点咯,她低头看去,发现地上竟然躺着将她送到这回忆之中的□□。
陆韶将□□捡起来,只觉得疑惑与荒诞,这个版本与自己所知的完全不同,除了可能会被下毒之外,与其他零零散散的版本都完全不一样。
如果自己就是个用来复仇的人造品,在挑拨南帝与冥帝他爹上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那李羡鱼怎么会是自己的父亲?直到目前为止,李羡鱼和这些神经病那是十八个竿子都打不着。
但是再荒诞,也没有怀柔和李羡鱼同时爱上一个女人然后相互算计把孩子偷来偷去的狗血故事荒诞,以她对怀柔的了解,怀柔对情爱之事根本没兴趣,怎么会对一个女人死去活来,哪怕那个女人是陆清桡。
陆韶坚信长明灯里的回忆绝对是真实的,画中镜就是最好的证据。但是骆灵景和怀柔的自述就完全不靠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