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少年,心下腹诽:元望琛,你怎么还不站起来?
默了一会,赵樱还没回答,而元望琛觉察到李诏的目光,似心领神会,将赵樱的手拿开,自个又让出座来给李诏,站到了对面去。
赵樱有些发愣,见身旁换了一个人,却也只能将手伸出来,而另一只手撑着脑袋。
李诏探出手指搭在她手腕之上,只觉脉象平稳,再按略沉,又见此时孙茹已经走了过来,便道:“脉沉小迟,应是脱气,食不消化。或因舟车劳顿,体乏。”
孙茹替她握了左手的脉,短暂辨识之后,又换了李诏方切过的脉,面上神色放缓道:“正如昭阳君所说不错,并无大碍。多饮水,三日自然可愈。”
“如此,”李诏闻言,弯着嘴角同赵樱道:“无病便要快些好起来。”
赵樱脸色微妙,握紧的双手却出卖了她的难堪,她紧闭双目,便好作掩耳盗铃之势,假装自己的心思未被看穿:“多谢诏姐姐和孙太医了。”
制造一个不存在的修罗场
第九十章 清醒???“我凭什么要同你保证……
李诏并非觉得赵樱惹人讨厌,识破她人伪装后,却坏心肠地颇有些幸灾乐祸之感,只是没在旁人面前表露出来。
因怕酒劲上来,她不欲在此多做逗留,便与饭堂上的几人告辞。
而她一个人方回屋的时候,却被从后头追上来的少年叫住了脚步。
“李诏。”
门还没打开,她靠在厢房外头,微微抬起了自傲的下巴,便好似能睨看元望琛。
“怎么不唤我昭阳君了?”
因过道细长狭窄,唯有尽头两侧才有灯。大多屋子空着,人皆挤在外头甲板上。少年不得不走近她,与靠在她同一侧,以便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听到耳中。元望琛以一种尤为认真的神情,看着她,却更似一种胁迫:“你要我叫你什么?”他冷静的面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犹疑,看向李诏,等待,等不到昏暗灯火下的她的回应,却又豁然了悟一般地笑着嘲弄,道:“诏诏?”
一瞬间少女的耳朵发烫,只是李诏出声却素来心口不一,听上去似有些避讳厌恶地道:“别乱叫我。”
闻及此,少年所谓的兴奋戏弄劲儿停了下来。
江上潮湿的气息贯入在每一块船上的木板之中,循回往复地游荡。元望琛与李诏挨得极近,他伸了伸手,彼此衣料便摩擦得到。他想拿开她黏在嘴角的发丝,手抬了一半,又觉唐突,克制地说:“这里不是临安,只有你我,哪里还有你说了算的规矩。”
“我哪里说了算?”李诏心中实则忿忿然,却露出了一个笑嘻嘻的脸,“比不过樱郡主。”
好似她如今伪装的笑容丝毫不起作用,元望琛还是能顷刻看穿自己一般:“她不过是胡闹。”
李诏心中霎时酸极了。
她说不清缘由,只觉得自己便得越发无足轻重。
“好一个宽容大度的阿琛哥哥,任由阿樱妹妹娇憨胡闹。没病装病,不过是盼望你多疼爱她一些。如此看来,还真可爱得很。假以时日你便是远西王府的乘龙快婿,我看此行真正的目的是为省亲,正好与远西王府交代一声。”
真正苦于病痛的李诏,在此刻却不愿示弱了,即便被告之中毒已深,却不甘在人前露出半点倦色。
尤其是在元望琛面前。
她应当毅然决然地孑然,摒弃少年向她伸出来的手,设法拒绝他毫不自知的引诱。
元望琛盯着她的眼色越发黯淡:“李诏,你乱讲什么?”
“我没乱说,你胆敢保证,你与赵樱的相处清白无他?她瞧你是什么眼色,待你什么做派,我耳聪目明,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再难听的话都能倾倒而出,为的是嘲讽少年听不清,刺痛他迫使他彻底远离,她收起来的牙尖嘴利又重新显露在元望琛面前,“想起来了,有一次我俩在杏林馆,哦,是你在我家府上见到远西王,那时我便觉得奇怪,为何他与你好似早就认得?”
少年在她身上闻到酒气,皱眉,扶住她的肩膀,却是极其关切地问道:“你喝了多少酒?”
“我清醒得很。”李诏头脑发涨,脑袋靠在木门上,晓得自己话变多了不少,却并没有醉,只不过敢于多说一些:“你敢保证这些么?”
元望琛眉间皱得更深,试图从她的话语中攫取到一些什么难以留下的痕迹,为了证明一些看似虚无缥缈却能自我引证的东西:“我凭什么要同你保证,李诏?”
李诏自知没趣,胸口起伏,喉间发涩,便不吭声。过了一会,她似是平复了一些后,又道:“是呀,你不必向我说什么。我可能真的喝多了。”
身旁的这一位却不依不饶,像是要盘根问底:“那么,是酒后失言,还是酒后真言?”
李诏的攻防早已失效,被少年的肃然举动逗笑,却立刻颔首,忍不住微微露出了几颗牙,满嘴搪塞:“你方才说我乱讲,就是失言吧。”
“你不妨,再多说一些。”元望琛终于捏住了她垂着的手,一股劲地按放在自己胸前。静静触摸胸口起伏,隔着布料,李诏仿佛能感受到少年胸腔下的热烈跳动。
她的那番话,好似她在意他的,好似她心里有自己,好似她在嫉妒。
李诏被少年的举动所惊,又乍然抬起了头。
元望琛丝毫不觉嫉妒使人丑陋,反倒叫她的伪装露出的马脚显得憨态可掬,惹人怜爱起来。
似是为了再确认这一个事实一般,少年的目光莞尔灼灼,看向那双略微讶异张开的唇瓣,一鼓作气,低头吻了下去。
唇上突如其来的柔软,令她的脑子轰然一下空了,却又瞬间被更细腻的情绪塞满。
李诏尝试着用自己仅剩的一丝理智,去控诉驳斥少年的言行不一让人犯难,含糊不清道:“你叫我说,可这样我都没办法说了。”
少年的一双手捧着她双颊,更深地低头啃噬亲吻,二人双腿袍裙交错,膝盖相抵,却更似逼她进入房内。她的一颗心狂跳,整个人微微发颤,顾不得是否能被他人撞见,反手摸寻几下,将厢房的门栓打开。他似潮水一把涌入,将房门狠狠关堵上。
船舱所谓的屋子没有一丝亮光,极小极矮,容不下更多的人,仿佛少年站直了便能撞到天花板的顶部一般。
窗户没打开,也无法透风。
寒冬还过去不久,可春天的潮热,从交缠相依的双唇,从紧紧贴近的两颗心,从发烫的耳垂,从急促的喘气,从湿热的眼睫,从额头的汗渍,仿佛自江中蔓延升腾,幽谧而生,穿破木板,向上缠绕,似一道长长的红线,将两人细细密密地萦绕,继而紧缚捆绑起来,打上一个死结。
李诏小腿已经抵到床沿,她身后之处无所靠。而少年到底是长大了的少年,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比之从前,他不知从何时灌满了超乎于她的力气,抱拥着,紧锁着,托着她的后脑与腰,却不知轻重一般,空有蛮力迫使她向后倒去。
她站立不稳。
心脏跳动,随着每一下的亲吻逐渐依次升高,鼻尖轻磨抵磨,呵气令人发痒。元望琛轻轻舔吻她的耳廓,似春日柔软的桃花瓣,又似杏花微雨轻拂而过。她似春风袭来吹散的西岭雪,整个人似乎是要被彻底融化。
在熟悉黑暗后,少年的脸终于映落在她的发亮的瞳仁之中。
李诏的脑中再留不出更多空间去想其他事。
满满当当的,都是眼前的,当下的,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年。
她觉得自己几乎是疯了。
理智又落了下风。
一次次湿软温润的轻柔,让她化为无物。大概是猜到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心中竟是破天荒的期待,以及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叛逆的快活。
少年双手托抱着李诏的腰,瞧见她面上不知是酒还是因什么而泛起的潮红,使得那生冷瘦弱的她,变得格外生动起来。
李诏没有支点,借着元望琛的力,将自己的脸埋在他衣襟上,不想被人看见自己这副理智崩塌后一败涂地落花流水的模样。
何其骄傲的两个人,因种种而顾此失彼,蜷缩起手脚,习惯于自说自话,乃至隔阂深千里。
元望琛嗅着她的头顶,捋了捋李诏的后背:“我们算和好了吗?”不藏心思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