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有红尘(36)

作者:安度非沉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丰收大楼地方偏僻,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没有目击者也是正常。

宁珏先记下地址,随即翻找出女人一张褪色的旧照片, 对着镜头莞尔一笑, 露出一半的脸——另一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撕掉了。

去一趟火车站,对着那里时常跑动的搬货的诈骗的卖货的上班的,展露女人的相片,询问是否见过这么一个人。

但是没有时间, 没有地点,指望人的记忆,宁珏没有收获。

最终线索指向孩子的生母,宁珏从杂物中拎出橡皮鸭子,试图届时有人凭它和她相认,捏在手里百无聊赖地发着噗吱噗吱的惨叫,公交车上下班回来的中年妇女频频回头,用正义的眼光打量宁珏这个街头混混,她自顾自低头想事情,把鸭子的童趣叫声捏成惨叫。

一片旧楼房中,最不起眼的一栋里的顶楼最里面的屋子是孩子生母的居所,频频漏水,连走廊和楼梯间都是潮气,晾着不知道哪年哪月洗出来的鹅黄色内衣。宁珏捏着橡皮鸭子冲猫眼挤了几下,听见它被自己□□地惨叫好几声,才敲敲门。

无人应答。

敲门声惊扰了邻居,右侧的门打开了,露出头发蓬松的中年妇女的脸,警惕而好奇地打量宁珏。

宁珏举起鸭子冲她扑哧扑哧捏几下,自己逗笑自己,还没开口,女人把脸一皱:“干什么的?”

“我找人,这家主人是不是前段时间丢了个孩子?”

“你是做什么的?”中年妇女把门缝收紧,好像担心宁珏突然拔出刀入室抢劫似的。

“我朋友失踪了,他们说前两天和这家人见过,我打听打听。”

宁珏说的是实话,所以坦然且诚恳。

门缝终于宽松,露出居家的睡袍,中年妇女揉着眼屎,隔空戳着宁珏所敲的那扇门,好像在戳对方的脊梁骨:“早就跑了,这家住了个女人,是个小三,前两天那人老婆找上来,打得鸡飞狗跳的,后来好像就搬走了……你朋友干什么的?”

“售货员。”宁珏不算撒谎,售货员就是卖东西的,那女人就是卖自己的一身白肉。

中年妇女终于放下戒心,把门打开,详细地诉说这小三平时的劣迹斑斑,半夜不睡觉唱歌,晚上回来晚,打扰她家孩子休息……上回还撞翻了她一篮子菜……一件件一桩桩都列得清楚。

宁珏从中拼出一个昼伏夜出为人张狂的第三者的形象,然后她再打听,女人就不知道了,那个原配她也没地方可找,线索就此断了。

橡皮鸭子搁在窗边,宁珏自觉尽人事,找了没找到,就是她和女人之间缘分已尽,丰收大楼的三个人缘分都尽了,所以告别都没有,各自散开。不必再去找了,也不用管是谁家孩子,她三千烦恼丝铺陈开来,挤不出一条缝为别人殚精竭虑。

但缘分剪不断,她路过派出所时,那个给她瓜子的小警察和她搭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宁珏接过一把花生,漫不经心地揉搓外壳。

“前几天弄了个案子,”小警察像是在说新闻似的,也低头剥花生,“就是你们丰收大楼的。”

花生连皮带仁都被宁珏捏了个粉碎,她抬起头:“什么案子?”

“怎么说呢,也不算案子,是纠纷,有个女的和有妇之夫搞不正当关系,还养了个孩子。男的原配家里做生意发了一笔财,男的就怕哪天事发,就去找这个小三说要分手,小三不干,说她还给他养了个孩子,又说肚子里又有一个了,男的不干,说先去刮了,俩人本来去医院,不知道怎么又说起现在这孩子,说着就在医院闹起来了。有个女的,就是你们丰收大楼的,在旁边也不知道闲着扯淡还是怎么,那俩人吵架,孩子在旁边,她鬼迷心窍就把人孩子抱走就跑,还养了几天。”

“事情怎么解决的?”

“然后男的先找到了孩子,就给女人说,你要愿意养,我给你五百块,你带走了养,离开平都,去哪儿都行。这女人也是缺心眼,就答应了,收了钱就跑。小三说小孩失踪了报了案,我们在火车站把人摁住了,男人不承认了,就说是你们那个女的拐卖儿童……事情越闹越大,原配也知道了,和小三打了一架,然后说家丑别外扬了,咬准了就说是女人拐卖孩子。”

花生在手里被碾得稀烂。

“然后?”

“然后女人跟人说不清,想不开就跑了,实际上说清了没事儿,她自觉畏罪潜逃,连夜走的。”

宁珏呼出一口白气,从掌心把花生挑拣出来填在嘴里。

过程崎岖坎坷,她在意结果,女人没事,但是在逃,没人追捕自己逃跑,过得仓皇……但总归是没事,人是囫囵个的,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冤屈在身。

至于其余的坎坷,犹如炮火的余烬,此时此刻显得不值一提,宁珏从女人身上掸去了尘灰,把一颗心放回。

现在丰收大楼只剩她一个,男人的下落,她之前捎带着打听过,有人看见他腊月的时候背着包裹上了往南的火车,南边是大半个中国,谁知道他的去向?

或许这辈子也见不到了?

从派出所回去的路变得很长,宁珏意外迷了路。平都大街小巷,她都走过,怎么这时候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回去了,丰收大楼不就在大梁屯吗?从市区出去沿公路走不就到了吗?她怎么分不清了呢?

下水道的脏水缓缓酝酿着气泡。

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那两个了?连名字也不甚知晓的那两个?

在路边停住脚,宁珏在平都的街头发现自己迷了路,各单位机关的标牌近在咫尺,头顶是从平都到海京四百公里的指示牌,左手边宣传栏上贴着人说平都好风光的旅游宣传画,上北下南地指示。

四周所有景物都在指示方向,心里却忽然没了方向。

该去哪儿?

多年前她可以凭借着一股天真的无知,撒开步子就跳进这个社会,谁也不依靠,独自一人过得心情愉快……可现在明明也没有依靠谁,却忽然没了目的。

好像跳入茫茫大雾,没有标志物,她失去坐标,只能浮在空中。

想要……

做什么……吗?

心里种种因果犹如河流汇成湖泊,酿出一股难言的微酸。

她最终还是没回丰收大楼。

把全国地图摊在膝头,宁珏吮着水果味的宝塔糖块,琢磨每个点代表的城市是否有什么让她身心充盈的地方,到时候可以溜达着去看看别的城市是什么样子。

手指在海京和平都之间划来划去,然后她忽然想起谢一尘。

为什么会想起谢一尘?宁珏扪心自问,她离开,自认是对谢家和自己留的体面。

但谢一尘开始在脑子里翩翩起舞,瘸子站了起来,白娘子飞升成仙。

她往后,仰躺在水泥地面,用地图蒙上脸。

是一个混混叫醒她,是个熟人,在自家老大的指派下去场子收钱,宁珏躺在汽修一条街附近,他轻易地看见她,本以为是落单的美女,不出意外是宁珏。

接了一根烟,宁珏叼在嘴里,混混凑过来给她点燃:“不知道做什么啊?你前些时候不是去海京发达了?对象呢?扔下你不要了?我们一车人给你出气去。”

也是说笑的,平都的治安和海京不同,混混们不会自投罗网。

“不是一路人……看不惯。”宁珏随口说,完全没把这关键词和许立文对应起来。

“那你做生意么?我给你介绍个发财的门路。”混混漫不经心地提起。

“什么生意还留给我,你自己不做?”

“按摩店,要女人来出头合适,老板便宜出,她说洗手不干了,我们再背地里添把火,把价钱压下来,还有老黄,吕燕他们一道,凑凑钱,跟老大说,把那里吃下来,以后论白的是个经理,说黑的是个青衣,怎么样?”

说起来倒是有点心动。宁珏在心里盘算。

凑凑钱,也需要人经营,但本质上还是要需要混社会的这些人照拂,到时候请客吃饭,还有一些明面上的事情也要来大把送钱,虽然到时候要撒出去,但指头缝里留下的也一定不少。混混说,论黑的,是个青衣,意思肯定就是投靠他家老大赵老虎了,还得能打……她这身子骨比不得别人,而且漂亮,听说赵老虎好色,宁珏不是不卖,但总不能便宜卖,她还在想划不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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