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倬插科打诨,轻笑道:“富婆好,请进。”
“啊呀!哪里哪里。”她挺讲究,穿了个鞋套走进来,“不过这个点儿您不上班吗?”
“不上。”韩倬双手插兜,“不是韩中尉了。”
“......”气氛一时尴尬,这姑娘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不是碰着雷区了,赶紧顾左右而言他,“嗯,收拾的好干净呀...哈哈。”
韩倬晲她一眼,挺无奈笑了:“收拾不当的地方多包涵,你随便看看吧。”
“好的好的,您忙。”
韩倬这房子不大是不大,但地段好,小区物业管理也到位,价格实在说不上便宜。
他坐在沙发上,没忍住多看眼她,不过倒也懒得多猜。
这记者打开右侧的房间门,探了个头进去。看到粉色的床单被罩枕头,又瞟到柜头一本散文集,顿时了然于胸。
这明显是有女朋友的样子呀,真是看不出来...
房子采光好,单元楼也不在最边上,不靠近马路,很安静。
左侧应当是韩倬自己住的房间了。她走进去,大大的落地窗前能看到楼下小花坛旁的健身走道,吃完饭后七八点应该很热闹。
两个房间正正好好不多不少,厨房是和客厅连在一起的开放式,也还行,有破璃拉门,挺温馨。
她一拍手敲定了!就这里了。
欢欢喜喜到客厅,看着韩倬问:“你这里租期还有多久啊。”
“两个月。”他磕着瓜子,“你满意吗?”
“满意啊!我觉得很好!我现在刚从爸妈那儿搬出来,天天住酒店呢...唉,我打算就买这了。”
“那我一周内搬出去,你着手装修吧,什么修修改改要弄的地方,或者再考察考察。”
“不不不...怎么好意思,没有赶你走那意思...你不是还交着房租吗?”
“没事。”他眼睛昨晚有点酸,低了下头,“我家里那边也催我回去。”
“哦...北京吗?”
“你怎么知道?”
“我之前采访你,看你基本资料了呀。”
“哦。”记性真好。
“那我把接下来两个月的房租给你吧,谢谢你愿意帮忙啊,你跟我说多少钱。”
“不用,我是签合同时直接交了一年的房租费,也有点忘了多少钱。”
“......”
这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吗,这都不在乎!有钱果真任性啊...
......
家里,百阾在客厅里倒水喝,她无意间看到鞋柜角落里孤零零的一个扁平快递盒。
冯静蔺路过:“好像是你的快递,收件人是你,我们就没拆。”
闻者有点意外。
“好的。”
她走过去。
百阾向来没有任何快递的。
她捧着那个纸盒子上楼,她摇了摇,感觉没有任何东西。
看了寄件地址。一个小区,不认识,没听说过。
满心茫然地用美工刀打开。
是一张纸,好像是张票子。
标题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字——
仿精神病故事展。
近半个月皆可用。地点不远,就在朝阳区。
百阾上网搜了这个地址,发现团购还买不了入场券。
因为这个券早在一星期前就被预订空,不再对外开放售票了。
百阾略加思索,打电话给易心。
“咋啦?”易心正吃着草莓在沙发上躺尸。
“你寄...什么?”她说话依旧不顺。
“我寄什么啦?”
“不是?”
“不是啊,咋啦?诶,阾阾你说话有进步哦。”
“没...”
“哦,那出来吃饭?”
“下回吧。”
“哦,那挂啦。”
一轮红日挂上窗扉。
百阾又发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再小虐一把吧。
☆、不是巧合
日子天天过,也快。
韩倬搬到了新房子那里,他最近忙,作息暂时不太规律,就不住在这边了。
百阾的新老师到了,用了本新的教辅,每天晚上都要学上一两个小时,每次下课之后嗯嗯啊啊这种单音节词说出口都是哑的。
两月没过两天,她手机上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提醒展票过期的。
她把柜子抽出来,看了两眼,觉得这票说不定真还挺难得,略加思忖,打算去。
她换了衣服,地方近到可以步行。
北京的春天虽缓缓来得迟,却也有了预兆。
抬眼一瞭,知时之鸟成群结队归了,东方尚软,万物方苏,日静月闲。
时需轮换,逃不过多久。
她沿着路走到了个馆内二楼。检票员见她手里拿着票,赶紧伸出手。
“最后一天来啊,都没什么人了。”她利落的订掉副劵,“进去吧。”
展内,遍布一些奇怪的东西。
比如,第一个厅内是浴室的构架。白色的浴缸外红色花纹溢出,里面的水浑浊不堪;镜子里黑色阴影占半,它的旁边挂了一副画,洋娃娃们卷着头发,在凌乱起舞。
百阾回头,看到一块展板。
上面赫然写着精神病中的幻觉二字。
第一展厅里只有她一个人,百阾打了个寒颤,往深处走去。
一个长廊过后,她看到有一个窗口,上面用红色油漆写了住院缴费四个字,油漆未干,顺着窗口的边框掉到地板上,粘成一个红点。
右侧是一张病床,它白净的床单上扎满了刺。
柜头是人体解剖学的书籍,它摊开在血腥的一页。
百阾赶紧移开眼神。
每个展厅都有一些主题介绍展板,板前,有一个少年站在那里,对着抑郁症三个字发呆。
她慢慢逛过去。
两人的眼神分别从左右两边慢慢往中间交汇。
一时间,两人看起同一个展板。
那少年似乎有些看不清,往右边靠了靠,他太专注了,都没有发现自己旁边还有一个人。
两人头与头撞在一起。
一霎时看向对方。
百阾瞪大了眼睛!本以为不会再见的那个篮球队长,怎么此时又冒出来了。看她的眼神...还意味深长。
她陡然想起那天放学,他朋友与自己说的话:“他会让你在哪儿都能看见他。”
此时想想真是寒毛竖立,百阾赶紧逃。
那队长也没打算跟过来。
展厅的场地大小有限,一共就仨。
她走到最后一个,准备匆草看看就撤,却有一个角落里的展板吸引了百阾的目光,她穿越所有其他物品走道它面前。
被这块展板吸引的原因很简单,只因为署名有李佳诺三个字。
一开始,还以为是巧合。可脑子一转,就明白不是了。
想想自己身在何方,精神病展览。
百阾回头,看到满墙的纸张,都是遗书。这是一个黑色展览,这块板上的,不可能是什么好的信息。
百阾脑中一时间有些慌乱,嗡嗡的。她听到了脚步声,有一对年轻情侣走进来了,低着头窃窃私语。
稍微理了理心绪,鼓起勇气终于还是抬起头了。
——我的“抑郁症”经历很复杂。
“17岁,抑郁症已经像梦魇一般陪伴了我五年。这五年,很难一时间说清,脑子很混乱,视觉与听觉双双退化,出现幻觉。我读过初中,独来独往;高中,遭到朋友的背叛。就连现在想回去看看,也被保安拦下,无论你多配合,甚至穿了校服。
我无法解释这短短生命中的一切遭遇,只认为人生苦短,却无法及时行乐,只喟叹,人生斯世,运数无常。
那无数个空落白天后的深夜,不眠黑夜后的白天,我依旧想不通,依旧无法想通。
好像生而为人,为我这样的人,真的应该感到抱歉。
我觉得,我要寻找的最终答案,只有上天能告诉我了吧。我在下面,他会不会不屑低头与我讲话,那我便去找他了。
赌二分之一的几率,是上去,而不是跌入,去到与他更遥远距离的地方。
最后一次,我寻求这五年的答案,再给我一个机会,请一定要保佑我,因为我仍无法相信那种种不公。”
仿佛突然不认字似的,百阾呆呆看了一遍又一遍。
前不久走进第三展厅的那对小情侣随便看看就出去了。
现在只剩下她,和那个篮球队长少年。
不过那个人也没来凑趣了,他进来时看到百阾,还略疑惑,本以为她已经走了呢。
此时百阾已经可以完全认定了,在这个经历中,提到高中的朋友那一个人,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