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倬拉拉冯静蔺的手,颇无奈:“这话咱是不是有失公平了?你自己说,百阾还是很懂事的不是?您说我不用给妹妹老发消息,她也就没给我发过,从没打扰过我。韩驿刚回来那会儿您也看得明明白白,他不喜欢她,你也没帮着她,反而还在偏心韩驿,她跟你说过一句没有?她也没跟我说过哪怕半句不平的话。可人家到底是个小姑娘啊,您明知道她性子软,是不是有点儿顺杆爬那意思了?”
“而且,百阾没您的话,说过想来一次天津没有?说到底,她那阵过得确实不好,可她哪儿阵子过得好过了?从她来开始,学说话是痛苦的,后来去九中上学,您也明白她那缄默好欺负的性子,好不容易交了个朋友没多久,又抑郁症了,不能陪着她也算了,还天天扯着她诉苦。之所以带人走,那还不是因为您儿子这脆弱的心不及我妹妹,一得病退役,就哪儿哪儿都不好,她这是来陪我,何来我陪她这一说?真说要陪她,那我欠得还多呢。您这要怪她,我该死罪了。”
冯静蔺心里是明白的。她叹口气,挥挥手:“什么死罪不死罪的,我也知道...的确做的不足。”
“不瞒您说,小姑娘今天跟我表白了。”
冯静蔺心里这浪刚平又起,简直无语:“什么意思?你答应了?这...”
“还没。”韩倬说。
“不行不行不行,一码归一码,她是妹妹,怎么能对你有这想法。”
“咦?我以为我刚刚那段话已经给您疏通了呢,横竖也不是亲的,不过我之前还真没那么想过。”
“哪儿能这么想!那就是禽兽了!”
韩倬没忍住噗地一声:“您说话好听点嘛,您儿子是禽兽,那您成什么了?”
冯静蔺已经上手了:“瞎说!就知道瞎扯!四年军校白上了,规矩是全没了,到底怎么混出来的毕业证!”
韩倬哎一声:“我这跟你推心置腹呢,怎么还动手了?”
其实冯静蔺最怕的就是这个,今天之前都完全不敢想象,如果真出了这档子事儿该怎么办,可韩倬这一通话,她好像心态也年轻了点。
其实心里何尝不心疼呢?百阾花一样的年纪,漂漂亮亮的姑娘,过得这般境遇,他们能做到的有限,也抑制不住有偏心,最终只能保证吃穿用度不缺她的。
韩倬还是说了一句:“不过您跟我爸还是很伟大的,我看百阾还挺念着你们的,这点儿放心吧!”
冯静蔺翻了个白眼:“这点儿用你说啊?当然是比你有良心,谁跟你似的,特别大学时候,能不来电话就不来。”
韩倬:“谁说的,他们太贼,我都抢不着,巴不得天天给你们来电话!”
“呵呵,别以为我真的信了你们没手机。”
韩倬磕磕巴巴走着溜了:“被发现了。”
☆、那走啦
夜里,百阾在床上躺尸。她横竖挺烦恼的,睡不着。
总觉得在朝日升起前,得做点什么。
不然那人一早就拿着行李箱。说不定她还睡着,他便一声招呼都不与自己打,说走就走了。
然后就是两个月没联系。
百阾抠着被单,门被敲了两声。
心一下紧了!
“阾阾,喝杯牛奶。”
百阾跑过去:“谢谢妈妈。”
她捧着这杯牛奶左看右看...
韩倬的门在两分钟后被敲响。
今晚他挺累的,一吃完饭便跟郑钧立谈公司的事儿,现在正靠在床头揉眉骨,两条长腿交叠伸直,只上半身坐在床上,靠着歇一会,随时要准备起来走人似的。
韩倬也是不爱拖的性子,答应了要做的,就先熟悉起来。
公司的组织架构他是懂了,产品情况,外协情况和销售架构这些零碎又必要的,还需花点时间。
一会儿的确还得对着电脑抓紧时间,明天不在北京了,沟通也不方便。
“进。”他听见敲门声后抬起眼皮。
一个小姑娘在门缝里露出半张脸,怯怯的,好像没打算进来。
“牛奶。”她只说两个字。
韩倬没什么心情,他现在挺高冷的:“自己喝吧,妈妈也给我拿了一杯。”
“哦...”她没话说了,默默退出去。
韩倬深呼吸,眨巴一下眼睛。
在一霎,也就那一霎,目光涣散了。
而后站起来对着看不完的文件,点开第一个...
北京后知后觉下起雨来,雷雨交加,时落时歇,黑云罩顶,风起云涌。
他房间的暖气很足,闷的人有些烦躁。
楼下,冯静蔺和郑钧立关灯准备睡了。
黑暗中,冯静蔺摇了摇自家老公的胳膊:“我还是怕,我横竖都觉得不妥。”
一时完全理解是不可能的。冯静蔺依旧觉得这要是兄妹在一起,未免荒唐。
郑钧立轻压她眼睛:“睡吧,他应该有数。”
“他都说在考虑了!”
“那就让他考虑考虑吧。”
“你不怕他答应啊?”
“实在不成我去找他谈谈行不行?别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估计他最近也没这心思。”
“那你不要给他压力太大了...”
郑钧立朝她那里侧了侧身子:“有这说法?公司的能比军校轻松多少?不同方面而已,都累。”
“唉,一个累脑子,一个累身体。”
时钟滴滴答答在响,小橘趴在韩倬床上,鸠占鹊巢也不自知,香甜入梦了。
韩倬由着,都凌晨三点了,也没把猫抱下去。
电脑太久没用,一个文件页竟然卡了半天。他不耐,看了眼手机,才知这会儿天都快亮了。
起身拉开窗帘一小点,晨光微曦,朝日都从雾间拱出个小半圆,隐隐约约,不知能不能完全升起。
韩倬目光落在自己桌上一点没动的牛奶上。才想起那小姑娘。
就在隔壁房间,要不要去看看呢?
他仰天,咬咬唇。
其实还是有一点不放心的,他要走,两个月不回,倒是一点也没对她交代。比如让她好好学习什么的...总得说一下吧?
当然,这么晚是不可能了。
但他还是出了房间,见到她门下漏的光亮,和掖羽绒被的窸窣声。
压了压步子,他又回房了。
第二天,韩倬不放心家里的好好,怕她一个人胡作非为,便吃完早饭就走了。
男人站在玄关处换鞋,冯静蔺和郑钧立在旁边,高低嘱咐两句。
百阾就不去凑热闹了,她把碗筷放在洗碗池里。
“阾阾,你哥要走了。”郑钧立回头喊她一声。
这才哒哒哒跑过去,呆呆看着他。
韩倬抬了抬下巴示意,没说话。
......
冯静蔺上楼给他房间通风,看到厚厚的被子依旧是个豆腐块的模样。
她叹了口气,这永远以军人为己任...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事呢。
她不知道,韩倬说的那句:“告别不是终点。”
他在方方面面都做到了。
韩倬到家,解密码锁时已经有了心里建设,本以为好好会把家里搞得一团糟,说不定还会打碎几个杯子。
但没有,她正趴在沙发上安静地睡觉。碗里的狗粮还剩一点点。
韩倬放心了,他简单拾掇后打包了一个快递,都是百阾冬天的衣服,还有那本超级厚的,他教她用的书。
这次回来好像已经没有面露不舍了,应该是习惯了如此频繁地别离。
一次次,北京与天津,北京与军校。
生活一次次转弯,此刻站在这里,好像又到了原点。
真是,又疲惫,又枯燥。
他靠在墙上,侧头看着玄关处鞋柜上的一张照片。
军衔完完整整扣在军装外套胸口处,镶的金边还在闪闪发光。
这照片不会是他自己拍的。心里再不舍,摘了也就摘了。
肯定是哪个感性的姑娘,不知道哪一天,拍下来又洗出来了。
韩倬看了,就也笑了。
......
不久,房东来微信,说看房子的到了,是个女孩儿。
不过一会儿,韩倬就听到高跟鞋哒哒哒地声响了。
好好作为一只母狗表现得非常安然,丝毫不感兴趣,口水淌到实木地板上,滴滴答答。
“你好。”韩倬倾身开了门。
“韩中尉?!”
韩倬定睛一看,这不那个女记者么?
看来现在不是实习期了啊,都能买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