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宫中来人了。”
处于半梦半醒之间的越夏还楞楞的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谁来了?”
“御前的付公公来了,现下就在前厅呢。”
付公公是御前一等一的得力人儿,能让他大过年的千里迢迢跑来传旨,京里恐怕出了事。想到这里,越夏倒是整个人清醒了很多。
付公公坐在花厅喝茶,茶是他最喜欢的贡品大红袍,花厅内摆着炭盆,无烟的银霜炭烧的通红,驱散了一路上的湿冷阴寒。
在京中去到哪家都是被捧着的付公公此时却一点不耐也没有的坐在这里品茶吃点心。
他付保虽是个太监,却深谙逢迎之道。有的人家,他这个御前副总管去了就得供着,一丝都不能怠慢。有的人家,他到了等着他也心甘情愿。
灵寿公主明显就是后者。
越夏也未让付公公久等,不过盏茶的功夫便到了。进花厅时同温祈一起,温祈落后越夏半步进门,视线不时落在越夏身上,眼底的紧张与在意做不得假。
付公公心底暗暗点头,他这次来,一则是奉了太子的命令传灵寿公主和温将军尽快返京,二则也是接了太子密令,瞧瞧灵寿公主在越地过得怎么样。
“什么风把付总管吹来了?”越夏落座后问道。
“咱家受太子殿下之令特来接殿下和温将军回京,还望殿下能及早动身。”
越夏敏锐的察觉到付公公语气下隐含的担忧,心下一紧,屏退仆婢后问:“可是京里出事了?”
付公公见越夏如此敏锐倒也不意外,只是面带忧色的点点头,向越夏方向倾了倾身子,小声说到:“陛下已然昏迷多日,眼下京里太子殿下监国,京里挂念公主殿下,太子殿下让老奴来接您回京。”
“舅舅出了什么事?”越夏端着茶碗的手微抖,心底一股凉气蹿起,整个人像是坠入冰河般,心慌意乱。
她自穿来这里,睁眼见到的亲人就是皇帝和太后,她虽未曾见过父母,舅舅却待她如亲女,在宫里的十余年,她在舅舅的庇护下未曾受过分毫委屈。
手臂上传来一阵暖意,回过神来才发觉她将茶碗紧紧的握在了手里。
温祁一手扶在了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收走了她手里越握越紧的茶杯,恐她伤到自己。
“陛下他一直醒不过来,宫中太医束手无策,已然是听天由命了。”付公公的声音压的低低的,语气里满满的沉痛。
越夏腾的站了起来,一边说着“这就走”一边慌里慌张的向外走去。
本坐在一旁的温祁起身,把慌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却下意识往门外走的越夏拉住,回头冲着翠萱安排道:“照顾好付总管,去几个人收拾些常用的东西,找戴总管安排回京之事,让赵献去安排出行的护卫。”
几句话下去,翠萱匆匆去安排。温祁拉住越夏,低头一看,却发现她满脸的泪水,哭的像只迷路的奶猫,慌乱又脆弱。
“不哭了,咱们这就回京。”温祁掏出自己的帕子,有些笨拙的给越夏擦眼泪。
温祁今日穿了一件玄色的窄袖长袍,此时袖子被越夏紧紧的揪住,这种下意识的依赖行为让温祁的心软成一片。
“对,回京,这就回,翠萱。”越夏此时脑子里一片混乱,整个人被亲人病危的恐惧笼罩。
温祁抓住不知所措原地转圈的越夏,将人圈在怀里,安抚一般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已经在收拾行李了,我带你去用早膳,用过我们就启程,好不好。”
他的声音坚定,安抚住了越夏。温祁牵起越夏的手,带着她缓步往院子里走去,直到坐在餐桌的椅子上,越夏才勉强在温祁的安抚下勉强冷静下来。
只是还不等早膳上来,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的越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圈又红了起来。
温祁从来不知道小姑娘原来可以这么能哭的。认命的继续哄道:“殿下是打算还没见到陛下就把眼睛哭坏吗?我已经吩咐赵献将李游带着一起进京,先用膳,用过早膳咱们就启程好不好。”
越夏用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看着温祁,触及他坚定的眼眸,心底仿佛安定了下来,乖乖的点点头,等着早膳上来。
温祁心下松了口气,这样的越夏也让他揪心的紧。
两人一起用过早膳,能干的翠萱已经支使着满府上下收拾妥当,留下一个戴总管看家。
越夏衣裳都没换,还穿着晨起见客的衣服就匆匆上了马车,轻装简从低调的向京城驶去。
一路上风餐露宿,来越地时走了一个多月的路程,竟然生生压缩到不到半个月就到了京里。一路不曾停下投宿,到京中时越夏好不容易圆润了一点的小脸又迅速的瘦了下去,脸色有些憔悴。
越夏在京里是有府邸的,只是往日长住宫中,公主府只是偶尔留宿。眼下却顾不上这些,一行人在公主府里整理好仪容,急匆匆的往宫里走去。
因着有灵寿公主的带领,温祈和李游也顺利的跟着进了宫,不需要走那一套递牌子等宣召的流程。
太子妃舒冉早早的就等在紫宸殿外了。京城的天气还冷的很,呼吸间带出的白雾又凝结在睫毛上,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舒冉还是觉得浑身冰凉,可是再冷也挡不住她对越夏的想念。
“太子妃娘娘,外头冷,奴婢替您在这里等着,您去殿里等吧。”一旁的宫女劝道。
“不妨事,本宫再等等。”在主仆二人的望眼欲穿下,终于等到了越夏一行人。
“冉冉,天这么冷你怎么在外面。”越夏快走两步上前,拉住舒冉的手,触及一片冰凉,便拉着她急急的往殿里走。
“想着迎迎你,也跟你说说话,殿里不方便。”舒冉意有所指,越夏当即便反应过来,舅舅病了,不说此时守着的后宫妃嫔,此时怕是陆芳媛也在宫里,有些话确实不太好说。
“父皇前些日子有些头疼,喝了太医的药后好了几日,却在年前批折子时突然厥了过去,已有七八日不省人事了,这几日太子身子也不太舒坦,却强撑着不肯让太医诊脉,太医院约莫有些问题。”舒冉眉头皱起,跟越夏手挽着手往紫宸殿里走,一边走一边悄声说话,好让越夏对眼下的局势有所了解。
“等下让李游给太子哥哥瞧瞧,后面寻着机会再给舅舅看看。”殿门近在眼前,越夏不好过多解释,只简洁的说了两句便进了大殿。
一进紫宸殿,暖意扑面而来,还伴随着妃嫔们的身上的各种的熏香,混合在一起,让越夏不仅有些气闷。后宫的妃嫔们还未有所行动,反而是陆芳媛率先迎上来,一副主人家的架势对着越夏说道:“妹妹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瞧妹妹这小脸白的,真是受苦了。”
陆芳媛一开口,越夏就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本以为一年下来她对着陆芳媛起码能保持面子上的客气,但是实际对上了才发现,忍是不可能忍的,她灵寿公主这辈子就见不得有人在她面前装腔作势,更何况还是老对头了。
深吸一口气,越夏缓缓扯出一抹笑意,看的陆芳媛有些愣神。
“嫂嫂,这是谁呀,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越夏侧过头去,丝毫不接陆芳媛的话茬,反倒向一旁的太子妃舒冉发问。
隐忧
陆芳媛脸上涨的通红,还不等太子妃说话,刚刚在一旁不及陆芳媛动作快的妃嫔们有人轻笑出声。越夏看过去,原来是淑妃。
淑妃姓孟,是越夏和舒冉的好姐妹孟荑的姑母,本来小辈之间的恩怨,淑妃自持身份,从不搀和,偏偏前些日子里陆芳媛助太后掌宫务时为正风气,拿了淑妃宫里的宫女做筏子,还搀和进了淑妃和孟才女的恩怨里,这让淑妃娘娘很是恼火。
于是逮到陆芳媛的错处便要狠狠的踩一脚。“有些人啊,也太自视甚高了些,咱们灵寿可是位比嫡出公主,本宫这做妃嫔的见着都得行礼,有些没名没位的庶子媳妇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说着,便带头向灵寿公主行了一个问安礼,越夏侧了身子,未受全礼,跟诸位妃嫔客气道:“久不见各位娘娘,灵寿心里甚是挂念。”
“殿下回来了也能帮衬太后娘娘,省的有些人摸到点子权力就不知天高地厚。”淑妃娘娘笑眯眯的同越夏说话,一旁的陆芳媛却脸色发白,身子也有些摇摇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