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反复半月有余,直到侧妃杨氏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抵达靖边郡时,夏辞喝酒喝的头脑昏沉,却无一人松口亲近。且只顾着同军中上下将士应酬往来,靖边郡一概事物皆交与幕僚。
此时已临近年关,小年这日,夏辞设宴款待越家军中三位副将,特意嘱咐杨侧妃将副将家眷一并请来同乐。杨侧妃答应的好好的,夏辞转身一走,她便同身边婢女抱怨道:“这群莽夫也太不识抬举了些,殿下都如此礼遇了,竟还一直拿乔。”
立在一旁的婢女凡儿听此话,立马接话道:“就是,累得夫人还要同那群泥腿子的夫人往来,真是委屈夫人了。”本朝虽不似前朝一般重文轻武,但文武相轻的情况并不少见,更不用说出身清流的杨侧妃。杨家诗书传家,杨侧妃自然百般看不上这些武将家眷。
不过再怎么心中不快,杨侧妃也把宴会打理的井井有条。晚间来三皇子府上赴宴时,只见侍女往来穿梭井然有序,丝竹之声缠绵入耳。只是在疆场上见多了生死厮杀的武将们,看着一派靡丽之风的气氛,脸上虽满是赞叹,心底却不知是作何想法。
男女分别入席,女眷处杨侧妃虽陪着说话,席上的夫人也都捧着杨侧妃,不住的来回夸赞让她不禁有些飘然,说话之间也不复开始时的平易近人,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倨傲感。人精般的程夫人和杨夫人对视一眼,眼底划过只有她们之间才能看懂的意思。
男宾席上,夏辞频频举杯,为表自己的亲近之态,便问席上的武将,临近年关,军中年节是如何过的。
夏辞本意是表达自己关心的态度以拉近同诸位实权武将的关系,往日里嘴巴比蚌壳还严实的三个副将此时却没有同往日那般敷衍夏辞,反而是脸上露出了游移之色。自幼长于宫中的夏辞极为擅长察言观色,见三人面上闪过异色,不禁心中一喜。
有需求才能有突破,如同前些日子那般无欲无求的话,夏辞倒是当真不知道如何下手了,不枉他这些日子来下的功夫。
“诸位若有难处不如说出来,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些忙。”夏辞语气亲近,仿佛是多年好友一般开口。
三位副将对视了一眼,有片刻犹豫,最终还是程将军轻轻点了点头,由杨将军开口。
“说起来本是越地的事,倒是让殿下见笑了。”杨将军冲上首的夏辞拱了拱手,继续说道:“往年年节时都会加发一月军饷和粮食,再宰猪杀羊,年夜饭也能让将士们吃好些,这不是将军病了吗,如今的越地又是灵寿公主在管,如今公主殿下压着我等的折子不批,臣等的有些焦急。”
见夏辞听得直皱眉,杨将军恍然如悟一般,又解释了几句:“这些事原不该讲给殿下听,是我等糊涂了,敬殿下杯久,是我唐突了。”
杨将军的酒杯本就空了,此时说完这番话,立在一旁的侍女迅速走上去,跪在一旁为他斟酒,小巧的玉色酒壶同侍女的芊芊素手相映成趣,只看着她倒酒便是一副美人图一般。
不过几息之间,侍女倒完了酒,夏辞的思绪也转了好几个弯。杨将军抬起酒杯,夏辞便立即抬手制止了他这杯表示歉意的酒。
开玩笑,正是大好的机会上门,为何要推拒出去,他正愁无法拉拢三人,这人情便送到了他的手上。
夏辞状似不经意的开口:“将军这么说,便是折煞我了。灵寿妹妹不懂事,我这做哥哥的,自然应当替妹妹周全。这样,明日烦请诸位将军列个单子上来,我替朝廷出了这钱,让将士们过个好年。”
坐在下首的几位将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程将军更是迅速的反应过来,起身深深一揖,眼圈通红,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嘶哑的说道:“多谢殿下,臣替将士们,多谢殿下的关心。”
复又觉得不够慎重般,起身走向厅中,似乎要落下泪来,声音哽咽道:“臣替三万越地将士,给殿下磕头了。”
听到这话,夏辞迅速从座位上起身,不等程将军弯腿,一把扶住了他,谦逊道:“程将军这是做什么,我不过略尽绵薄之力罢了,程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可一定要记我的人情啊。
心里这般窃喜的想着,仍然是礼贤下士的做派,将程将军扶回座位。之后的宴会宾主尽欢,夏辞明显的感觉到这些武将对他的亲近,心中得意,一时便喝的有些多了。
***
越王府。
温祈穿着一身青色长衫,头发用发带竖起,身上盖着被子,靠在迎枕上。要不是脸色红润,就像极了一个病歪歪的文弱书生。
“将军,程将军来信。”赵献目光左右游移,就是不敢看向他们将军。
倒不是害怕,而是如今的将军反差有些大。以前在战场上,将军也不是没受过伤,养几日便生龙活虎,哪里像如今,公主殿下让将军养着,将军就老老实实的躺着静养;公主殿下说将军穿书生衫好看,将军便穿着他之前嫌弃不方便的广袖长衫;公主殿下说东,他们将军都不往西的。
当然,赵献只敢在心里偷偷的想想,万万不敢说出来。不过自己却觉得将军属实有些惧内了,若是自己娶了媳妇,一定让她怪怪的听自己的话。
“你杵门口发什么呆呢,我要出去采买,你要带什么东西吗?”翠萱一出房门就看见廊下傻站着不知道想什么的赵献。
“啊,翠萱姐姐我陪你去,你提东西多累啊。”回神的赵献三两步就跑到了翠萱眼前,眼睛亮晶晶的瞧着翠萱。
被这样眼神看着的翠萱脸颊微烫,点了点头便转身往外走去。
屋内围观了全程的越夏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回头跟温祈说:“你这个亲卫还怪有意思的。”
正在看信的温祈见越夏瞧着屋外的赵献笑,面上表情不变,只是淡淡的说:“赵献年纪小,不太稳重,很该在靖边郡再历练些日子。”
没听到回答的温祈抬头看向越夏,之间越夏坐在桌旁,手托腮正盯着他看的专注,温祈被瞧的微窘,面上却是不解的问越夏:“殿下这般瞧着我做什么?”
“嘘。”越夏白皙的手指放在红唇上,看的温祈有片刻的呆愣。“你闻见没有?”
“什么?”温祈跟不上越夏的思维,一时有些呆愣。
越夏笑的眉眼弯弯,眸子里仿佛盛了一汪春水般波光潋滟。“哪里来的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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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觉自己的小心思被识破,温祁也不恼,反而从善如流的点点头,眼含笑意的看着越夏,顺手把信递给了她。
越夏接过来略看了一眼便睁大了眼睛。
“老三这么上赶着吗?”越夏自幼就跟夏辞不对盘,明明没什么仇怨,但是越夏就觉得夏辞此人假的很。
从小到大都假的很。
“难怪听人家说,上赶的不是买卖,改日我一定谢谢他替我出银子养越家军。”
想想如果夏辞发现他掏钱出力后却发觉仍是一场空,不知道会不会维持不住他那副斯文有礼的表皮。
“殿下早就对越地有所安排了吧。”
自两人系统联机之后,心意越发默契起来,这样有些敏感的问题,温祁也终于能够问出口了。
“有个道理你应该明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舅舅能够容下越王府,也许太子哥哥也可以,但是日后呢,到了侄儿,侄孙的时候呢。”
越夏歪了歪头,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却忍不住在心里偷偷的揣摩温祁的心思。
“殿下不必有所顾忌,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是站在你这里的。”温祁对越夏那点口不对心的小毛病了若指掌。
越夏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过年,守岁时还特意在府中放了一场烟花,热热闹闹的玩闹了大半夜才歇下。
远在靖边郡的夏辞也在大出了一次血之后,换来了武将们的集体亲近和大变的态度。
大年初一的早晨,越夏赖在床上磨磨唧唧的不想起身。
“殿下,该起了,今日会有人来府上拜访的。”翠萱撩起床帐,被亮光照了一下把整个人都缩进被窝里去的公主殿下把被子扯了上来,盖住一张白净的小脸,只留下乌发表达着自己的不愿。
翠萱看的无奈,知道殿下昨夜玩的晚,只是今日初一,晚起总归是不合规矩。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哄劝。
正在主仆两人为了起床斗智斗勇的时候,有小宫女急急的走了进来,额角还带着一丝焦急带出来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