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传(123)

那种极致的快乐开心不知为什么到后来竟让她小小的心里有些不安,她挥挥手,似乎把那点不安挥走了,却玩得更闹了,笑得更欢了。

仿佛再不声嘶力竭地尽兴到头,以后就会没有了。

笑闹声渐渐地越来越远,阿爹、太太、傅伯伯、傅家哥哥、许家哥哥……他们不知不觉间也越来越远,他们向她招着手,江陵张着小手笑着追过去,却怎么也追不上。江陵想叫:等等我,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迈不开步子。

他们在不远处笑闹,声音依稀,却把自己留在了原处。

不,不,不,他们不会这样的。不,不,不,不要再撇下囡囡。

为什么是“再”?她茫然地停下脚步,茫然地抬起头。

江陵满头大汗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怔怔地坐了一会儿,窗外的月亮圆圆一轮挂在半空,月光明亮地洒了一地。

不远处的笑闹声隐隐的、时断时续地传来,江陵朦胧间皱起眉头,她晃了晃头,捏了一下手臂,还是能听见。这不是梦境,是真的有人在放声笑闹。是谁?

林家大宅入夜后一向安静,并不许丫头小厮到处走动,连花园子都不允许去的,只生怕出事。江陵起身穿上衣裳,正要推开房门,却听到笑闹声渐近,院门被猛然踢开。

一时间她全身寒毛直竖,她轻手轻脚地掩在里窗,窗外是隔了过道的院墙,她身手利落地轻悄翻窗而出,又关上窗户,蹑到墙后,探出头去。

她如坠冰窟。

从院门处涌进来的是六七个黑衣人,头上戴着黑巾,脸上却不遮不挡,月光如洗,照得他们脸上的狞笑纤毫毕露。而前院正院里也传来了众多凌乱的脚步声,这意味着这六七个人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其中一个黑衣人说了一句话,另几个应了一声,随即扑向正房和其他几间厢房。

江陵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他们说的话叽叽咕咕、诘屈磝碻,不知是何地方言,然而语气间的放肆得意却是听得出来的。

她不敢动弹,却清清楚楚听得两声闷哼,从她的角度看不清楚,却能听出方位,她心中一紧,这是五常和六安的房间!紧接着两个放肆的哑笑传过来。

突然间一声暴喝,同时响起一声惨叫,有刀剑劈砍的声音响起来,院子里顿时乱成一团,脚步声凌乱地奔走起来,向着院中同一个方向而去。

江陵听得清楚,这是四明的声音。四明和三水因为自小便定了要与林展鹏行商,都曾被送去习过武,特别是四明,自小活泼,拳脚功夫习得甚好,等闲几人近不了他的身。

但是现在有六七个人!他们都佩有武器!

江陵心中焦急,轻轻地绕过墙角,从一角看过去,果然是五六个人在与四明缠斗,其中一人已经躺在地上,不知受伤如何,就在这一瞬间,又有一人一声大叫,捂着腰连连后退。

剩下的五人见状,怪叫几声,把四明围得更紧,连连进击,这几人使的是既弯又长的佩刀,月光下刀光雪亮劈砍有声,四明手上的刀明显短于他们,在夹击下极是狼狈,几次险被削伤,幸得他身手敏捷,一时之间缠斗不休。

江陵在几次大变之后,对自身的局限了解得很清楚,因此四年前也开始向三水四明学防身术,等闲的自卫是足够的,但在这种情况下却有自知之明。然而,有自知之明又如何?她难道能眼睁睁地看着四明被这几个贼人杀死?

她咬了咬牙,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江南房间的院中俱植有树木花草,五月时又极为茂盛,月光下阴影丛丛,遮掩了她瘦小的身影。

待得靠得近了,江陵举起右手,手中赫然一只小巧的短弩,她此时与四明几乎平行,只瞄了一瞄,便连发两箭,扑扑两声,连着“啊啊”两声惨叫,正中两名夹攻四明的贼人。

短弩虽小,力道却不小,距离又近,几乎射穿了那两人的胸膛,两人相继倒地。四明身周只剩下三人,压力顿减,他一个滚地,捡起其中一个贼人的长刀,再起身挥舞起来整个局势便为之一变。

但此时江陵要再去射击那三个剩下的贼人却不容易了。

怎么办?

院门外并没有人再进来,然而远远近近都能听到时而暴发出的惨叫声、狂笑声、打斗声、桌椅器具的倒地碎裂声,极是分明,后院也隐隐有打斗的声音传来。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清晰,月光清亮地照着这一切,却残忍得如同黑云,笼罩着这一切,这座宅院里发生的事情如同被与世隔绝,无人听到,无人知晓。

江陵咬紧了嘴唇,再看一眼缠斗中的四明,迅速地往院门外移动,如果她足够快,她能去到前院,那里有马房,可以点火。

只要火烧起来,就会有人看到,就会有人来救火。

也能把贼人惊走,或者,引到马房那里去。

第111章 绝杀

江陵从未放弃过锤炼自己, 无论是头脑还是身体。不论是在外还是在家,每日里必然要健行,四年前开始有机会跟着三水四明练习拳脚,更是从来没有一日停止。因此她仗着对院中草木地形那种闭着眼睛也了然于心的熟悉, 隐蔽着自己的身影, 敏捷而迅速地来到了院门口。

院门是被踢开的, 破了半扇,院门外是过道, 通过去才是前院,短短一条路却再无遮挡。江陵犹豫一瞬, 提脚往过道里冲, 只盼着快些冲过去, 冲到过道那头, 过道那头隔着半米远有几丛高大的菊花, 此时菊花未开枝叶却极是茂盛, 可以挡住她。

她冲到过道那头了,却只觉肩背一阵剧痛, 整个人被踢到过道一面的墙上,她反应极快,立刻忍住剧痛倒在地上往后一个翻滚,那人疾赶过来的第二脚便未踢中,怪叫一声, 再定睛看去,地上已经没有了人。

江陵却已经趁他踢出第二脚之际, 迅速地从地上翻滚回了院子里,似是从后脑勺也长了眼睛,她头也不回地转到了一丛芍药后面,半伏在地面轻声喘息。

那人未曾踢中却并未追过来,连院门也不曾踏进,只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话,便退回了前院。好似江陵这个院子被划分到了不属于他管理的范围,他不用理会、只需守着前院似的。

江陵见他没有继续追来,喘得几息,便又抬眼朝四明望过去,这片刻时间四明又已伤了其中一人,但自己也挂了彩,月光下一张脸上全是血和汗。江陵心中极是焦急,可是急切之间却毫无办法,只得紧紧盯着在缠斗的四人。

缠斗的圈子越来越小,那三人使的长刀术非常熟练,又因知道四明厉害不再像开始那样轻敌,变得谨慎小心,四明越来越吃力,几次长刀险险从他头上削过去,许是受了伤的缘故,四明的闪避越来越不灵活。

江陵的眼睛盯得酸了,忍不住眨一眨眼,冷汗从眼皮上滴下来,滴进眼里,一阵酸涩令她闭上了眼睛。然后她迅速地睁开眼,双手握紧了短弩对着一个背朝着她向四明挥刀的贼人直冲了过去。

她的脚步声踏得极重,那三个人当中的一个是面对着她的,发出一声怪叫提醒同伙,那背对江陵的同伙撤回砍向四明的长刀,头也不回地往后一削,却削了个空,他大吃一惊,恐有劲敌,纵身后跳,发现就在咫尺处一个矮小的童子发巾散开,正睁大了眼睛瞪着他。

那人看了看手中的刀,忽地咧嘴一笑,原来是个矮小的童子,怪不得他的刀不曾削了他的头,只削了他的发巾。可是他才笑了一半,便觉腹中剧痛,他低下头,才发现那童子手中握着一支短弩,而一支□□正正插在自己的腹中。一瞬间他既是恐惧又是愤怒,忍住剧痛疾踏向前,长刀拦腰朝江陵挥去。

江陵全身都是冷汗,她适才用力扣下短弩时又牵动了伤处,肩背处剧痛无比,可是长刀挥来,她避无可避,全凭着本能迅速平躺到了地上,长刀堪堪从身体上方挥过,她又忍痛疾速抬起短弩大力扣下短弩,又一支□□射向那人的胸口。

那人一顿,忽然之间江陵听得头顶当啷一声,长刀几乎便贴着她的头皮掉落在地上,那人捂着胸口连声怪叫,几息之间便倒在地上抽搐不已。

江陵早已翻身跪起,紧张地盯着他直到见他倒下,她一双眼又看向了四明那边。

此时四明以一敌二,其中一个对手早已受伤,他便已经没有什么压力,在江陵看向他的时候,他长刀一挥正好削去了一个贼人的头颅,扑向剩下的最后一个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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