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你可以不行(26)

说罢,上前跪坐在一侧,一手轻挽衣袖,一手拿起墨条,轻轻在砚磨起来。

温和的笑容下,心却是在暗骂:呵,狗皇帝,脸色这么差,定是头痛了吧,偏不给你按摩。让你干活,累死你。

沈嘉远不知她内心真实所想,毕竟这一个月以来,他也有让皇后过太极殿伺候笔墨。

只是这会,他头痛的厉害,根本看不下任何奏章。她这般自觉,只增添了他的不耐烦。

沈嘉远从那叠高高的奏章中抽出一份,狠狠甩向周舒侗,道:“皇后可真是有个好父亲。”

周舒侗一脸不解,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此时满是困惑。拿起奏章,打开一看,诧异到倒抽了一口气。

竟然是御史大夫弹劾周旺行为不检点,仗着女儿是皇后,妻子还在竟然又娶妻。

周舒侗合上奏章,并恭敬把它放回原处,柔声道:“皇上大可不必为这种小事动怒,身子要紧。”

“小事?”沈嘉远冷笑:“在皇后眼里,怎样的事才算大事?”

周舒侗不答反问:“我朝可有不许娶平妻的规定?”

沈嘉远不语,只是冷冷看着她,但也没阻止她往下说。

“既然没不许平妻的规定,我父亲再娶妻又怎么了?”说到这,周舒侗语气变得哀伤起来,道:“父亲已近不惑之年,旁人这年纪,不敢说儿孙满堂,但也定不会像他那样,只有我一个女儿。伦理纲常之事,我实在是不知何错之有。”

“听皇后这意思,倒是御史台的人错了?”

这话听着没问题,实则问题大了。她若说有错,接下来就要去解释为何。说多了,那可就是议政。

周舒侗在心中冷笑,呵,狗皇帝是在挖坑给她跳吧,可不能轻易着了他道。

坐直身子,她道:“御史台履行职责,应是没错的。”

沈嘉远认为她这番话纯粹是在敷衍自己,眸色沉了沉,勾唇冷笑,道:“有意思,皇后既认为父亲没错,又不认为御史大夫有错,莫不是在明晃晃敷衍朕?”

周舒侗摇了摇头,一脸认真说道:“我不过觉得,这是两边对事情看法不一,谈不上对错。”

沈嘉远显然对这回答很不满意,两眼一眯,目光凌厉似刀片,不断甩向周舒侗。

这会倒不是觉得她在敷衍自己,相反的,她听着似随意说的话,让他对她有些另眼相看。

不过十六岁的小娘子,竟也能说出有些事不能以对错论之这样的话。

再想到周旺将娶的妻子,是宁王府中秋宴那日,其他人都避之不及的林小慧。她当时倒主动给机会结交。莫不是初见面就生出了这主意?如何能保证两人一定会有这意思?

周舒侗面带微笑,不断告诉自己,给狗皇帝瞪几眼又不会掉一块肉,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沈嘉远俯身欺上前,离她脸不到一掌距离,凉凉问:“周舍人娶平妻这事,皇后到底掺和了几分?”

对于撮合周旺和林小慧之事,周舒侗从来没想着要藏着掖着。不管真实目的是什么,出于延续周家香火考虑,她这举动有错吗?

所以皇上问,她也敢坦白承认,是自己特意让周旺看到林小慧的。

“为何?”

周舒侗本想抛出那套延续香火、伦理纲常那套说辞,可一对上沈嘉远冰冷的双眼,直觉告诉她,撒谎有危险。

在这短暂对视的两三秒时间里,周舒侗决定听从直觉,诚实说道:“卢巧云曾想毁我名声,我便不想让她好过。”

沈嘉远看着她,想从这张还带着稚气的脸上看到更多。

他明明清楚知道,他选的这位皇后,本就不像她的外表所表现的这般清纯可怜。他以为自己知道的够多,却总不断发生一些新事来让他认识到,他所知道的远远不够。

之前他错以为,对卢巧云做过的那些事,她所做的报复不过是买些贵重的衣服首饰给她添添堵或日常生活中言语上赢一两分。不曾想,连自己父亲都算计上。

甚至,是不是就算他不出手解决掉吕相之女,她也有办法争得这后位?这念头一冒出,沈嘉远脸上的阴霾又沉了几分。

皇上再一扬手,满屋子的宫婢和内侍立刻鱼贯而出。

屋内只剩帝后二人,沈嘉远捏着她下巴,问道:“进宫前,皇后是不是一点都不担心吕娘子抢了你这皇后之位?”

见她想也没想就准备张嘴,沈嘉远恶狠狠补了句:“如实回答。”

周舒侗被掐疼得流出眼泪,莫名来火,心中暗骂了几句,才又可怜兮兮开口,说的也算实话。

“我并没想过一定要把吕幼兰给比下去,若不能进宫,自也有不进宫的过法。”

沈嘉远眼眸闪过一丝愕然,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答案。这女人是在告诉他,她并不稀罕进宫?不稀罕他给她的这个后位?

这答案糟糕透了,比任何一个答案都来得让他不悦。沈嘉远不由加重手中的力量,疼得周舒侗忍不住轻呼出声。

“疼…疼…疼……”周舒侗连呼了三声疼,担心自己下巴会被掐掉。

然而沈嘉远听到喊疼后脸色虽然依旧不好,但还是甩开了手,恶狠狠道:“回去,朕不用伺候。”

周舒侗看了眼门的方向,屋外还噼里啪啦下着大雨。让她冒雨过来,现在又撵她走?

呵呵呵呵,走就走,她大不了淋一场雨,而小祖宗则搞不好头痛一天。哼。淋雨顶多生病,留下来却要抛却自尊讨好人。挣扎都没有,周舒侗就做出了选择。站起身向他行了行礼,佯装含泪转身。

回两仪殿的路上,她倒没再纠结皇上让她来了又走的事,反正他性子就这么不可理喻。而是一路都在想,御史大夫为什么要弹劾周旺娶平妻?

可惜她现在几乎和宫外断了联系,无法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倒一点也不担心,周旺娶平妻合情合法,这种弹劾根本不痛不痒。

整个轿子都是湿意,周舒侗渐觉得有点冷,不由两臂互抱。

两仪殿的宫婢很诧异皇后这么快又回来了,看到她唇色有些发白,便知定是着凉了。忙去准备热水给她沐浴。

尽管一回到两仪殿就抓紧泡了个热水澡,还喝了碗姜汤,但当天夜里,周舒侗还是发起烧来了。

幸好不是很严重,不过额头微微有些烫。她想着发一发汗应该就没事,故而也没让宫婢去传太医,只是裹紧了被子。

谁料后半夜,越烧越厉害,整个人开始昏昏沉沉,才忙让人去请太医。

今天是李太医当值,听到两仪殿的小内侍说皇后烧得厉害,吓得拎起药箱撑起伞就跑,也不管雨天路滑。

来到两仪殿一看,皇后烧得满脸通红,还没把脉就在心里暗暗叫糟。

整个后半夜,两仪殿上下是忙成一团,李太医也在外殿守到天亮。

皇后这烧反反复复,喂药吃下后能好转半个时辰,药效一过体温又升高。

李太医觉得自己真是命苦,开始后悔年轻的时候为何立志学医。学医者最引以为傲的,莫过于能进宫成为御医。

想到这里,李太医叹了口气。

外人只知道御医风光,哪怕老退后回乡,也会有很多病患挤破门槛。谁人又懂,这照顾好皇上和后宫妃嫔有多难。

前人难不难他无从知晓,只知道自己进宫后,就没有一天容易过。

当今圣上从出生身子就不好,太医署多少次和阎王爷抢人。多少太医不过不惑之年就两鬓发白,他就是其中之一。

好不容易护住皇上熬过易夭折的年纪,眼见身子骨也越来越好,谁料却性子却越大越暴戾。

李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再次含泪叹气。他们这批太医,怕是最难的了。

老天保佑皇后快些退烧吧,若是皇上知道半宿都退不下来,不知道他这颗脑袋还能不能继续长在身上。

“李太医,李太医。”

知书快步从内殿走出来,边走边轻声喊,吓得他差点跌坐在地上。

“又烧起来了?李太医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止不住的抖,甚至感觉到脖子直发凉。

“不是,皇后殿下醒了。”知书话里明显松了一口气。

李太医也松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绪,进内给皇后把脉。

再次把过脉后,李太医是彻底松了口气。脉像平稳有力不少,应是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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