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徽宁帝去了东宫,带了一瓶吴庸在太子府挖的一瓶花雕。
“阿翊,你不知道吧,在你和晚晚出生的时候,父皇在太子府的花坛边埋了两瓶女儿红?”
徽宁帝打开塑封,往嘴里猛灌一大口,“呵呵,你若知道了,肯定要跳脚,说我戏弄你,可你出生的时候,我欢喜极了,学旁人家在院子种棵常青树,还学旁人家埋女儿红?”
“阿翊,对不起,明知你最疼爱晚晚,还将她送往宫外不闻不问。”
“可父皇害怕呀,你们两个和沈氏所出儿女天生相克,我怕把晚晚放在宫中她也如你那般!”
“阿翊,别怪父皇!”
“咔嚓”独孤令月不小心踩到树枝。
“谁在那里?”徽宁帝喝道。
“护驾!”吴庸也忙喊着。
独孤令月只能走出来,行礼道:“父皇。”
见是女儿,徽宁帝朝吴庸挥手,让他带着侍卫们退后。
“上前来回话。”
“是。”
“何时来的?”
“比您晚来一刻钟。”
“跟踪朕?”
独孤今月听出徽宁帝的不悦,却也没有过多解释,只回了一句——不是。
“朝阳,你也是来见阿翊的吗?”
“我和玄清道长游历大齐的这两年,见到了许多精巧的物件,拿来送给阿兄!”
独孤豫听完女儿这话,泪止不住流了下来,他的阿翊,本该拥有这大好河山,可到死却没有见过这秀美山河、这大齐天下。
“朕的阿翊死了!”
“是,阿兄已经死了,可仇还要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独孤令月含泪说道。
“晚晚,这是朝堂上的事与你无关,你只要好好地活着,把阿翊的那份也活了,便够了。“
“我会代替阿兄活下去的,但阿兄的仇我也要报!“
“你……”独孤豫被女儿气的拂袖而去。
商议婚期
第二日,徽宁帝误了早朝,大臣们议论纷纷,有些大臣害怕,怕是出个使得君王不早朝的祸国妖姬。有些大臣则是欢喜,若此后徽宁帝少放在心思在朝政上,也能让他们这些士族喘口气。
“谢大人,留步!”谢斐正准备往宫外走,就被吴庸喊住了。
“吴公公,有何事?”谢斐猜想应是徽宁帝有什么吩咐。
“陛下请谢大人去一趟太极殿。”
“有劳公公了。”
于太和殿时,谢斐看不清上座帝王的神情,此时置身于太极殿,离得近了,才发现徽宁帝变得苍老了许多。
“过了年,朝阳便行笄礼,你准备何时请旨完婚?”
谢斐怎么也没想到上座的帝王问的竟是这个问题,他还以为是什么军国大事,不,这也是军国大事,他的军国大事。
“上元节,陛下看如何?”谢斐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这个日子。
旁边的吴庸险些笑出来,忙捂住嘴,这谢大人也够着急的,元日朝阳公主才刚满十五,他上元节就要把人给娶回去!
上座的徽宁帝也被他一句上元节给噎着了,只得说道:“你父母祖父都不在身边,待过年时将他们接来商议好日子再说吧!”
如此,谢斐也只能回个是。
徽宁帝便不再理他,接着批阅奏折。
谁知过会抬头,竟看到他还在,问道:“怎么还在?”
“近日新得了一块暖玉,正想献给公主。”谢成隽坦坦荡荡地回道。
“吴庸,差个小太监带他去。”
又不禁笑道:“这也是一个顺杆爬的。”
揽月阁内,独孤令月倚着栏杆望天。
“泠然,你说这些人做官是为了什么呢?”
“奴婢不知。”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一个人,不为名不为利,只为自己的抱负,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心。”
“可是啊,有个人是他这条路上的绊脚石,你说那颗绊脚石若是知道是不是应该识趣地自己走开?”
许久没有听到泠然回话,独孤令月回头望去,看到了谢斐,她顿时如一只炸毛的猫一样:”你又偷听!”
谢斐走近给她顺毛,想揉揉她的脑袋,看着满头珠钗却不知从何下手,不着痕迹地把手放下,“你怎知,那块石头与他而言不是重于生命的宝石呢?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嗯?”
“那……那块石头是宝石吗?”小姑娘抬起头睁着水汪汪地大眼睛看着他。
好想揉一下,谢斐心想。
“是,是最珍贵的宝石。”谢斐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着。
“我听道长说你畏寒,便寻了这块暖玉来,你时常带着,可以驱寒保暖。”他将放于袖中的玉佩拿出来递给她。
独孤令月接过来,果然触手生温,忙挂在身上,问道:“如何?”
“相配。”
又聊了几句,谢斐虽不舍,却也要离开了。
下了朝,有门路地便开始打听后宫的事,得到的消息是——陛下昨晚没有宠幸妃子,只在东宫喝了酒吹了些风染了风寒,这才误了早朝。
打听到消息的世家官员们,莫名地抖了抖,徽宁帝自登基以来共废了两个世家,一个是琅琊王氏,这个是咎由自取、不说也罢。一个便是兰陵萧氏,罪名便是杀了太子殿下。
陛下此时去东宫,可是又想动屠刀了?可是在想送哪家去陪先太子好呢?
徽宁九年十一月初九,是徽宁帝三十五岁的生辰,因不是整寿,故而不曾大办,只邀了一些三品以上的官员们进宫吃宴。
谢斐此时是正三品的中书侍郎,本没有资格入宫赴宴,可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便是朝阳公主的未婚夫婿,算是徽宁帝的小辈,只是在满场大佬的局面下,他的桌子排到了门边上。
宴席开始,徽宁帝携沈皇后入座,众人叩拜,谢斐看到独孤令月坐于徽宁帝下首,正红色素绒绣花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衬的她肤白胜雪,气度高华。
宴席没过多久,独孤令月便离席了,四年别院生活,让她不再适应这觥筹交错、热闹非凡的场景。
她坐在长庆宫外的小亭子里,望着四周的湖水发呆。
谢斐是知道她何时离席的,本想找个机会出去寻她,奈何同僚热情难拒,只得喝了几杯酒才得以出来。
因喝了几杯酒,酒味有些大,怕熏着她,是以谢斐站在水榭处散酒味。
谁知,竟碰到了安阳公主独孤雁回,恐多有不便,他准备离开。
“谢公子,留步。”眼看谢斐转身就要离开,独孤雁回忙喊住了他。
“公主,有事?”谢斐回身问道,礼节到位,语气淡漠。
独孤雁回不在意他的态度说道:”听母后说父皇让她开始准备皇姐的嫁妆,故而来与谢公子一些陈年旧事!”
“是关于晚晚的?”谢斐问道。
”是!”
”那不必了,关于她的事情,我以后有的是时间知道,不必从旁人口中得知。”
”你……”独孤雁回被谢斐噎的说不出来话。
“公主若没有其他事,谢某告辞!”
西北兵起
谢斐走到凉亭,便看到他的小姑娘正打着瞌睡,东倒西歪的,他忙走过去扶住她,“困了,怎么不回去?”
“在等你啊!”独孤令月随口回道。
谢斐闻言心中甜蜜非常,替她理了理不乱的发髻。
“我刚才喝了几杯酒,待散了酒味才过来找你。”谢斐解释他这么晚才过来的原因。
谁知眼前的小姑娘竟凑近了他。
独孤令月闻了闻,嘟囔道:“梨花白的味道。”
谢斐没忍住,把小姑娘拉到了怀里,他想他今晚大抵是酒喝的多了些。
怀中小姑娘似要挣扎,他抬手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嗯,手感一般,有些珠钗,不太扎手。
“晚晚,不是说下次见面让我看看你戴七尾凤凰金冠得样子吗?”
“七尾凤凰金冠是公主礼制规格,今日是万寿节,不宜太过张扬。”
独孤令月轻轻推开他,后退一步,狡黠笑道:“你若是想看,待下个月千秋节的时候给你看。”
“不必,晚晚怎样都好看。”
谁知小姑娘竟叹了口气,坐在凳子上说道:“谢哥哥,我在此等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谢成隽见小姑娘心情低落,忙正色回道:“你说,我听。”语气里浓浓的安抚意味。
“我阿兄死于一场刺杀,这是举朝皆知的事情,但是为了救我而死的事情却没有几人知道。所以这些年来我和父皇心中皆有芥蒂,他不喜我,你若是和我有了联系,你的仕途或许会有波折。我那日说的绊脚石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