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平说,“你一周开几次组会?”
“看情况,”黎若谷说,又去看手机,没有新信息。再次打开地图,她仍然在家,没有动过。
“真能压榨学生,”江远平左右看了看,“你那个涂指甲油的学生没来开组会。”
“说是跟男友有约会。”
“你就不管?”
“我又不是她爸,约会我也管?”
江远平说:“她再这么胆大妄为下去,不但毕不了业,连转学都成问题。”
宁辉这时插话进来,“她最近的状态很有问题,我上次意外看到在查她男朋友的信用卡消费记录,貌似她的男朋友出轨了。”
江远平挑眉,“你连这都知道?”
“意外,意外,”宁辉干笑。
“就这么三心二意还想做物理,”江远平摇摇头,又替自己的钱心疼。
“她在感情方面动的脑筋还是不少,”黎若谷扬了扬手机,“这个就是受她启发。”
宁辉脱口而出,“您不能学点好的?”
江远平噗嗤发出一阵大笑。
黎若谷黑着脸,盯着恨不得把说出去的话再一个字一个字抠回来的宁辉,盯得他的脸涨成紫色,才不咸不淡地说道:“翅膀硬了是吧?”
江远平对宁辉说:“别理他,他幼稚!”
宁辉正不知道该逃还是该干笑的时候,三个人的手机同时响了。
三个人的动作一模一样,都低头快速地查看Email。几分钟后,几个人先后抬起头,面面相觑。
宁辉咽了咽口水,说:“Science接收了——”
江远平激动地拍着黎若谷的肩说:“你能发Science,幼稚点没什么。”
薛琪切开牛排,雪白的盘底立刻淌出一滴血水。
她拿着叉子送进嘴里,正好对上陶正南嫌恶的目光,差点忘了这个人有洁癖。
换作以往,可能她就妥协了换一份。但今天——
一想到帐单上,他在那家店里产生的大额消费,却没有一样东西送到她手里,是怎么回事显而易见了。
她握紧了手中的餐刀,“你如果真不喜欢她,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地去她那里买东西?都送她了吧?”
陶正南神色平静,“我跟她没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你当我三岁两岁。”
“喝个咖啡,聊聊天,我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陶正南抹了下嘴,从容地说道,“这样的解释,我已经说过无数遍了。”
“就冲她的姿色,我的确想不出你会对她那么费心思,那你到底想干嘛?”
“我喜欢和她聊天,她说的内容我很感兴趣。”
“都是什么内容?”薛琪问,“说出来,让我分享一下。”
“你不会喜欢听。”
薛琪把刀叉往盘子里一扔,叮当刺耳的响声,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极其突兀,周遭都投来了视线。陶正南一脸从容自得,薛琪本来还有些后悔的,这下却被彻底激怒了,“你这种人到底有没有道德廉耻,就算想搞外遇,也先跟我分手了再去——”
“那就分手吧。”
薛琪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你喜欢啊,分手!”
“我们在一起两年——”薛琪的眼里浮出泪水,“就为了她?”
“我说了,我跟没有任何关系,你既然不信,我们就干脆分手,别再相互折磨了。”
“就这样?”薛琪呆滞地问。
“反正你也不信——”
陶正南的话还没说完话,就被手机的信息提示音打断。
薛琪回过神,抓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怔了半秒,连忙擦去眼泪,打开邮箱,快速地读完那封英文邮件,目光比刚刚听到陶正南提出分手还要惊讶。
“老板——”她睁圆眼睛说,“Science刚刚接收了老板的一篇paper。”
陶正南正要起身,听到这句话却坐了回来,“这代表什么?”
☆、chapter 29
“那个印度人才是错的,”薛琪忽然激动起来,“他真的太厉害了。我连他这段时间在做什么题目都不知道,我真是——”
“所以他不会完蛋了?”陶正南问。
薛琪飞快地摇头,抓住他的手说:“你看,你还是关心我的。他还这么年轻,以后的成就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了不起,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陶正南如同木雕泥塑。半晌,他才脸色难看地抽回手。直到离开餐厅,也没再说过话。
送薛琪回酒店后,车沿着港口往西边开去。
陶正南拿出手机关掉,望着窗外的景色一路变化。车子钻出隧洞,上了高架桥,又经过昏黑的马路和绿化带,在灯光密集的居民区停稳。
他下车后步行了一小段,开始爬□□。
记忆里这些楼梯光滑明亮,反射着路灯的柔光,他一扭头,就能看到身旁的她。
真实却并不如此。
这半坡的阶梯,灰暗粗砾。长年的风蚀雨注,水泥楼梯不是残角就是裂痕。楼梯两旁的树冠茂密,路灯的灯光些微地透下来,辨路都有些费力。
爬到顶上,他站在那株大榕树下喘气。
大榕树长满胡须,树根狰狞,从前他站在这里等赵宁静的情景重现。
他停留了一会儿,凭着记忆往前走,找到了那家西饼店。虽然已经打烊,但是漆字铁皮招牌还在。
西饼店街对面的楼就是赵宁静住的,他仰着头一楼一楼地往上数,16楼的那扇窗户里亮着灯。
不知道里面住的是什么人?男的女的?单身还是未婚?这条街什么都没变,唯一变的是,赵宁静不住这里,他也不会再来这里等她。
想到这里,他觉得很没意思。那么多事要做,却来这里浪费时间。
正要离开,对街的那扇门却被推开,暖黄的照明灯光从门缝中泄露出来,门里的人站到外面,锁上门后靠着门张望。
陶正南隔着那条衣带般的马路望着她,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她穿着一条到膝盖的T恤裙,裙子上的图案是一只黄色的玩偶熊,脚下趿着一双黑色皮革拖鞋,简单的衣饰仿佛时间还在几年前。
她偶尔往楼梯的方向看一眼,又低头看手机。
他看着她,问自己到底该怎么办?过马路,还是继续站在这里犹豫。
他脚踩下路肩,才走到马路中间,一个人却从另一个反向,更快地走向到她面前。
他只能停下脚步,看着她笑着被人搂进怀里,然后两个人一起走进那扇门。
他退回路肩,仰头望着那扇窗户。
她不可能留他下来,再等一会儿,那个人就会拿着要取的东西下楼。她不会爱上别人,她怎么能爱上别人,她原来是要跟他结婚的——
他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等到腿发麻,那扇窗户的灯光终于熄灭。
十月的深秋,夜里的温度依然很高,偶尔一阵凉快的风。
他走下楼梯,坐进开着冷气的车里,才察觉到呼吸一次,心就会被牵痛一次。
每一次,他都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底限了。
但是嫉妒,痛恨,想毁灭一切的情绪还是会出来,一次比一次强烈。
这次,他的心终于因绝望而痛了。
这次,应该是最后的底限了。
他开了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现在方便过去你哪里吗?”
赵宁静觉得自己好像根本没怎么睡,天就亮了,紧接着桌上的手机响了。
睡在旁边的黎若谷听到铃响,紧皱起了眉头。赵宁静连忙摁了静音,下床走去卫生间接电话。
接完电话,又顺便洗漱化妆出来,就见黎若谷半躺半坐地发着呆。
“还是吵醒你了?”她坐在床边问。
黎若谷摇了摇头,伸手把她拉过来抱着,“你的手机响之前就睡得不太熟了。”
“我得去趟店里。”
“不是说要休息两天?”
“一个顾客刚开门就来了,闹着要查消费的商品名细,现在店里一个能做决定的人都没有,”她边换衣服边抱怨,“那个家伙越来越不像话,这么晚了还没去上班。”
“哪个家伙?”黎若谷问。
“店里的,一直当成储备店长在培养。如果她在店里,我也用不着去了,”赵宁静说完又去梳头发,从镜子里看到黎若谷也在穿衣服,又问,“你不睡了?”
黎若谷戴上手表,“快十点了,送你去上班。等你处理完事情,差不多可以一起吃个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