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那么久,倒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滑铁卢,周灵也一方面心浮气躁想要杀人,另一方面更多的是自责:如果自己当初不耍曹不二,那么她也不会对何文叙产生误解,更不会去点赞与何文叙不利的评论,眼见着如今舆论一边倒,她当初的任性行为“功不可没”。
入秋了的北京,走廊上开了一扇窗,周灵也从闷热的直播间出来透气,微凉的晚风拂过耳朵,钻入领口,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崭新的电子烟,正研究着说明书,就听身后声音想起:
“看什么呢?”熟悉的气息。
周灵也一怔,下意识就将烟抄进口袋里。可惜动作太慢,就被人捉了手,从她兜里搜出赃物。何文叙皱了皱眉头:“你什么时候学的抽烟?”
“……正要学……”她抿抿嘴,坦白:“王艾米安利我的。她说搞事业的女人烦心事多,没事就得来一根。”
“你听她胡说。”他不满,皱眉看着电子烟上的成分表。
“那我遇到烦心事情怎么办?”
何文叙想了想,“拿这玩意,也能寻别的开心。”这么说完,一手揽着她,背后拥抱的姿势, 又将那根电子烟塞回她手里,另一手抓着她手腕,替她烟瞄准了几米处垃圾桶,一掷,随着“哐啷”一声,命中。
周灵也哑然,“你故意的。”
“唔。”他弯弯嘴角,松了手,“不愿意你抽烟。你遇到烦心的事情我可以陪你。等哪天连我也解决不了了,你再用它们解决?”
“会有这么一天么?”周灵也侧头望他。
高楼的晚风吹过他们的发,两人并排靠在窗边,何文叙思考了一会儿,才直视她,语气认真:“不会有。”
冷不防听到了一句类似于承诺的话语,大概是他的神色太温柔,哪怕今晚,他才是一切谩骂与伤害的靶心,也是整个事件里最无辜的那个人,心疼与自责同时涌入胸腔——
“对不起…”周灵也脱口而出,眼眶发酸,“曹不二的事情…如果当初…”
何文叙却笑了笑,将她拉进自己怀里:“你又不是故意的,我们都知道你当初是一心为了直播间考虑,在努力做事的道路上,总会有失误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能保证自己的决策永远正确,也永无后患。不要自责,没有人在怪你。真的。”
周灵也声音发闷:“但今天应该是我安慰你才对。”
“我比较佛。网络就是这样,只要暴露在公众面前,喜欢你的人永远和厌恶你的人一样多。别往心里去就行了。”他拍拍她的头,“相比之下,你没经历过这些,比我脆弱,更需要安慰。”
她深吸一口气:“我会把这次事情处理好的。找出那个搞我们的傻逼,痛扁一顿。”
红着眼说最狠的话,何文叙失笑,掐掐她的脸:“有线索了吗?”
供应商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尽管今晚销量差强人意,但好在没有追究违约责任。比较棘手的是舆论问题,危机公关最好的时效是事发后第一个“24 小时”之内,倘若没有在这个时间段有效扭转舆论,那么后续对于直播间的损害不堪设想。
一方面他们需要发布澄清函,表明立场,而更重要的另一方面,则需要抓住背后的幕后黑手,雷霆手腕,杀一儆百。
看起来是海底捞针,但细心一点也能发现线索:有几个一开始带节奏的营销号所发布的图片右下角都有同一个水印,而水印来源则是一个微博小号,ID 名为“揭露真相的正义使者”。
点击进入那位正义使者的微博页面,果然,只有一条微博,内容为:“会计门事件的男主正是前一阵风尚大典炙手可热的古早网红何文叙,这个男的表面看起来清心寡欲,实际上渣到不行,最喜欢一脚踏多船。拜托大家擦亮眼睛,不要被骗。”
同时,在豆瓣论坛里也能找到最早爆料的帖子,用户 ID 为“【已注销】”,在发布了一模一样图片之后,配文:“我来爆个料吧:会计门事件的男主正是前一阵风尚大典炙手可热的古早网红何文叙,这个男的表面看起来清心寡欲,实际上渣到不行,最喜欢一脚踏多船。拜托大家擦亮眼睛,不要被骗。 ”
一模一样的行文。这两篇帖子的转发与回复数量都未过百,却意外被营销号齐刷刷搬运到了微博,搅起一摊池水。
周灵也将目前掌握的信息拿给了何文叙,说出推测:“从目前来看,这个‘已注销’和‘正义使者’应该是同一个人,它们的主人,应该是躲在营销号背后的,这次事件真正的策划者。”
“能找到是谁吗?”
“拜托了一个程序员朋友替我查了两个账号的 IP,他说一会儿发给我。”
这么说完,手机震动,周灵也打开看了看,脸上泛起冷笑,果然——
两个 IP 地址是同一个,而这个地点,她还真去过几次。
第58章 优质的另一面是凉薄,爱情是限于傻子才拥有的超能力
IP 地址所提示的街道在万初尧所住公寓楼下的酒吧。
酒吧临街,玻璃橱窗里放眼望去一片幽幽绿色与暗黄灯光,顶上一盏大吊灯,却不亮,咬鹃绿的座位、黎色餐桌,极少的几位客人。店里的酒保心不在焉在柜台玩手机,玻璃展柜里放着老板从世界各地淘来的摆件以及一个眉毛浓密到要连在一起的女人画像——墨西哥画家佛里达。
酒吧也叫佛里达。
周灵也记得万初尧对自己说过,他欣赏这样的女人:承受过伤痛但又坚韧,拥有顽强而又艳丽的生命力。
而周灵也记得自己当初翻他白眼,总结:你就是喜欢耐操的。
他一怔,摸她头发,勾嘴笑:“话糙理不糙。就是像你这样的。”
那是他们刚刚在一起的第一周,他带她来佛里达喝酒,坠入爱河的鸳鸯蜜里调油。而此刻,凌晨四点的北京,周灵也咬牙切齿恨不得提刀站在他家楼下,电话那头“嘟——嘟——”一声接一声的无人接听。
等到她的耐心差不多耗尽,打算上楼砸门,那头才接起电话,懵懵懂懂的沙哑语调说了一声:“……喂?”
“靠他妈的万初尧!你他妈给我滚下来!!”
那头怔了怔,似没听懂,像是看了一眼联系人备注,疑惑语气,念了句:“……灵、灵也?”
这声还未清醒的叫唤,是海王难得人畜无害的样子,周灵也咳了声,不耐烦:“快他妈给我滚下来!我在你楼下。”
“……楼下?”海王似乎这才清醒了,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衣物的摩擦声,伴随一声不怀好意的试探:“哟,被何文叙甩了吗?”
“……”周灵也直接挂了电话。
万初尧是在五分钟后到达佛里达的,T 恤短裤外披了鸦青色睡袍,松垮垮系了腰带,大半夜却戴着黑超墨镜,酒吧通宵营业,好在这会儿客人不多,经理似乎认得他,两个人默契打了个手势,周灵也皱着眉头看着来人,像是把酒吧当做秀场。
“怎么了?大半夜找我?火急火燎的。”他将墨镜推上头顶,露出一双略显困倦的眼睛,轻声抱怨:“前几天通宵直播,今天好不容易能睡个好觉,又被你吵醒。上辈子欠你的。”
周灵也心底冷笑,说你真能装,也不戳穿,只笑着问问,“你没想到我会来找你?”
“还真没有。”万初尧摇头,想到什么又冒出一句,“喂,你不会真被他甩啦?”
她的胳膊肘支着吧台,托着脑袋望他,望了半晌,总算把火气吞咽,端出老狐狸姿态,慢悠悠点点头:“唔,还真是。”眯了眯眼:“我想通了,还是觉得你挺好的。”
万初尧却笑了,招呼服务员要来一杯日威,睡袍里露出的一截长长脚踝,一边脚踩着吧台高脚椅,另一边脚支着地:“我不信。”他认真看向周灵也,“你身上的味道变了。”
每个女人的身上有独特的味道。懂她们的男人方可闻香识女人,闭着眼睛嗅出她们的气息——期待爱情的女人、沉醉爱情的女人、被爱情折磨到遍体鳞伤的女人、拒绝爱情的女人……她们都拥有着截然不同的气息。
这话有点意思,周灵也好笑:“那你说说,现在的我,是什么味道?”
“爱情的酸臭味。”万初尧抿了一口酒,似有几分嫌弃,“以前我们是一类人,现在才发现,不是了。” 他顿了顿,看周灵也不以为然表情,忽然问:“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喝酒的时候,讨论过什么是爱情?那时候你说,爱情是工具,代表着需求、满足和享用。我很开心,引为知己,与你碰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