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别呀。”玄九连忙拦住他,“寒江君让我们在这里陪着你,你若是走了,我们怎么办?”
“随你们怎么办,反正我是不在这呆了。”
“这山上妖兽这么多,你要是又受伤了,我们可不好交代。”
“我就说是我自己偷溜了,不怪你们。”想了想谢遥又伸出左手手腕,给玄九看上面系的红绳,“这红绳上面有江顾的气息,妖兽见了我,应该不会阻我的。”
“那也不行……”
“你这人话怎么这么多?”谢遥烦了,“我在这水月镜天呆了三天了,连出去走动走动都不行?”
他还准备去找顾雪迎,找她要回天书呢。
“当然可以。”熟悉的声音传来,“师尊想去哪都可以。”
谢遥回头一瞧,便见江顾提了一盏明灯立在身后,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你回来了,”他心中一喜,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都处理好了吗?”
“嗯,”江顾轻轻点头,“江南一带的妖兽已经收拢完毕,明日我就将它们渡到古始凶境。”
“好,这样一来,江南便可以太平一阵了。”
然而不远处的玄九听到这些,却眉头一蹙,似有不快。
回去的路上,玄九坐在水麒麟背上,望着天上月藏于云间,深深叹了口气:“这几日都瞧不见寒江君,我还想着他是在忙什么事,今日才知道是去收服江南一带的妖兽去了。”
“数千里之地,妖兽成千上万,何其之多,他以一人之力驱使,只怕是费尽了力气。”
水麒麟的皮毛柔软而顺滑,摸起来十分舒服。玄九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又道:“自古有冲冠一怒为红颜之说,我原先还不信,现在却觉得一点都不夸张。”
“前十年都还在踌躇的事情,如今为了心上人,便义无反顾地去了,跟百年前的寒江家主还真是像。”
水麒麟步履坚实,走的很稳:“天下分久必合,不会有长久的乱世。尊主聪慧,自是知晓这个道理。而水月仙尊至情至性,心思仁善,必会劝尊主回头。”
“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真正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玄九道,“江顾毕竟年轻,能力有限,江南一带尚可尽力挽回,可整个天下都是这样的烂光景,他怎么兼顾的过来?说到底,这也不是他一人之错。”
“而且我说一句真心实意的话,妖与人注定殊途。乱世妖兽祸害人,盛世人祸害妖,二者根本没办法和平相处。当年寒江一族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不过是建了个古始凶境,将人和妖隔开了而已,没有改变任何事情。”
“江顾虽为人,却已经与妖站在一处。他这样做对人固然是好,对自己却是大大的不利。若有朝一日太平再启,他与我们,可都是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听完这些,水麒麟默然不语,良久,它才道:“尊主之意,非吾与尔能揣测。”
“有什么能揣测不能揣测的,”玄九笑了,“我们的寒江君什么都知道,我说的这些他肯定也想到了。”
“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愧加一个爱字罢了。愧这世道因他之举而乱,爱所爱之人心中美好光景。而且别忘了,他在做寒江顾之前,曾是挽月门的弟子,修的是正义道,学的是除恶术,日日被守护天下苍生的规训熏陶,自然比我们这些妖怪多几分仁爱之心。”
“不能怪他。”水麒麟摇摇头。
“本就不怪他,要我说,这是寒江氏祖传的毛病。”玄九似是想起了什么,目光里满是追忆,“虽是人,却有可以召唤妖兽的能力,不去想着做坏事,却妄想能改变世间规则,寻求人与妖相处的平衡。可做起来哪有想的好?最后只能是两边不讨好,背尽了骂名。”
“或许这是上天给予的磨练。”毕竟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老天爷哪有那么好心。”玄九撇了撇嘴,“纯受罪而已。”
“但吾和尔并不能阻止。”
“是啊……不能阻止,那就陪着吧……”
玄九还在感慨,却见从林间突然窜出一个身影,速度之快让他根本做不得反应。待回过神来,他急忙顺着那身影逃跑的方向望去,发现竟是去往水月镜天的路。
第62章 双倍痛苦
“我来帮你掌灯。”待玄九和水麒麟走后,江顾提着灯笼,笑眯眯地走到谢遥身边,“不嫌弃我吧?”
“哪里会嫌弃?寒江君能替我掌灯,是我之幸。”谢遥哈哈一笑,“而且还得多谢你给我做的鱼竿,十年过去了,竟还没坏。”
“这鱼竿是十年前我替你做的那个?”江顾面上带了惊奇,将鱼竿从水中拿起,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还真是,我都忘记它放在哪了。”
“我也是无意之中发现的,”谢遥道,“找到的时候还有些难以置信。”
虽然被尘封了很久,但擦去灰尘后还是完整的,照样能用。
“那十年前师尊用它没钓完的鱼,如今再钓一回吧。”江顾将鱼竿放回湖中,盘膝坐下,“弟子替您看着。”
谢遥走到他身边,同样盘膝坐下,望着隐在夜色中波澜不惊的湖面,开玩笑道:“那为师来考考你,十年前我同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几句?”
江顾想了想,老实答道:“只记了个大概。”
“大概是哪些?”
“你怕蚊虫。”
“不错。”光凭让玄九来替他驱蚊子就看出来了。
“你将《寒江剑法》给了我,说只让我参考不让我学。”
“好像是这样,”谢遥恍惚记得是有这一遭,问道,“那你也参悟了几式?”
“嗯……我学完了。”而且已经练至化境了。
“哦?是嘛?”谢遥惊讶了一下,但又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寒江氏就要学寒江氏的剑法,毕竟抛开恩怨情仇不谈,《寒江剑法》本身就是剑法中登峰造极之作。
想了想他侧首,好奇道:“那你觉得它与挽月门的招式,不同在哪里?”
“想听真话?”
“这还有什么真话假话,你只管说就是了。”
“差的太远。”江顾淡声道,“尤其是挽月剑法的第九式遥山近水,也就是你当时提点我,要我多参考寒江剑法第六式的一招。两者动作虽然差不多,但力量速度还有剑意,完全不是一个度量上的。”
“从前只听过人家赞挽月剑法轻盈巧妙,倒是没听过对它的批判之词。”谢遥的好奇被彻底激起,“你将这两招都演示一遍给我,我看看。”
“好。”
“等等,这样光看也没什么意思。”想了想谢遥眨了眨眼睛,跟江顾一同起身,“不如我出挽月的招式,你出寒江的招式,我们比划比划?”
“跟南平上元节的那次一样?”江顾歪头望着他。
“不一样,这次我们都拿剑。”
“可你手臂上的伤……”
“不碍事。”兴致来了什么都不能阻挡。
“那我用平生剑同你比。”
“要比就好好比一场,”谢遥笑的灿烂,双眸在夜色中如明珠般生辉,“寒江剑已认你为主,何不让我见见这天下第一剑的风采?”
许是被他的笑容感染,江顾面上也挂上了宠溺的笑。
“好,都依你。”
“渊兮剑,来!”“寒江剑!”
便听两声高低不同的轻喝,两柄灵剑并肩而行,在黑暗中留下一白一紫的长长流光,随即各自落入主人的手中。
谢遥生疏而又毫不客气地执剑一礼,却并未报上任何出身,只是道:“谢遥,请求赐教。”
江顾恭敬回礼:“请。”
话音刚落,便见眼前白光一闪,谢遥毫不犹豫出了挽月剑法的第一式,他本就修为深厚已至化境,剑意甚至隐约踏入无上境。此刻使出的招式哪怕再普通,也不敢让人小瞧了去。
江顾更是不敢小瞧,当年他拜谢遥为师,就暗觉谢遥实力应在其他二尊之上。而上次谢遥刺向赤狰兽那一剑,毫不夸张地说,天下已难逢对手。
“铮——”灵剑相撞时气意如湍急瀑流遇上冰寒雪川,一动一静谁也困不住谁,谢遥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望着寒江剑惊喜道:“好剑!”
一息间又是第二招,江顾屏气凝神并未回应,只是放轻了手中的力道,加重了技巧。
第三招相过时,谢遥忽而变化了招式中的一小段,打了江顾一个措手不及。